仆役下去熬药,敦贤公主又关切的问了几句,还刻意赐了她座,这才说道:“今日并非本公主非要让你带病而来,实在是时将军心急如焚,急需你来相助。”
余小晚颇感意外。
“不知奴婢有何用处?”
时晟一身玄袍,双腿分开,正襟危坐,形如铁塔,此刻才沉沉开口。
“锦儿不见了,你可见过它?”
小呼呼不见了?
那只土肥圆除了吃便是睡,还能跑哪去?
“奴婢不曾见过。”
时晟并未质疑,只道:“既如此,便只能借你一用了。”
话音未落,时晟已然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行至她近前,俯身便要抱她!
余小晚:“将军?”
耶律越:“将军!”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时晟不睬余小晚,倒是转身望向了耶律越。
“侯爷有何指教?”
耶律越手握太师椅扶手,似是想站起,却并未站起,白衣迎着穿堂风翩翩而动,修眉冷目正色道:“她如今已不是籍籍无名的小丫鬟,而是皇上亲封六品巾帼小娘子,她尚在病中,将军便强行将其带出寻鸟,若传扬出去,只怕旁人不说将军跋扈,倒要说公主不知体恤。”
漆黑的墨瞳微微眯起,时晟瞟了一眼看似左右为难的公主,这才再度把视线转到了耶律越身上。
“那依侯爷之意,该当如何?”
“时将军上次曾说,采琴所用香粉似是与先夫人相似,不若将采琴衣物、香囊、眉黛诸如此类,让旁的女子用上,或可一试。”
时晟沉吟片刻,削脸冷峻,漆黑的墨瞳带着冷光扫了一眼余小晚,勉强答允。
很快,时晟便派人抱走了余小晚的梳妆匣,以及几摞常穿的衣物,从内而外全部所有,连肚兜足衣都不放过。
第二日午后,余小晚不过刚刚退了烧,正喝着汤药,时晟又来了。
甫一见面,二话不说,只一句。
“随我去寻鸟!”
昨日见他尚且英姿勃发,今日再见却越发的颓废了几分,尤其是他眼下的青影,十分明显,大抵是彻夜未眠,四处寻鸟所致。
余小晚不由有些唏嘘,没想到,时晟对人狠厉绝情,对这只小畜生倒是颇有几分真情实意。
敦贤公主随他一同来的,大红的宫装尊贵典雅,连开口的声音都那么的高高在上。
“时将军连番相请,你便去吧,左不过也就几日。”
公主都开了尊口,她又如何能不去?
时晟惯来稳重,却偏在小呼呼身上失了分寸,得了公主首肯,竟也顾不得差人去抬软轿,直接上手将她抱起,转身便走。
一路疾行,刚出了公主小院,迎面便见耶律越匆匆而来,他望了一眼时晟怀中的余小晚,眉心微蹙,上前道:“时将军还未找到那鸟儿?”
时晟形色匆匆,并未多言,只微点了下头,脚下步子都未停下。
耶律越还要再说,却被公主一声轻唤,阻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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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2)
“侯爷。”
敦贤公主走至耶律越身侧,随着他一同望着时晟匆匆而去的背影。
“那鸟儿是时将军先夫人的爱鸟, 如今清明将至, 爱鸟失踪,怕是时将军不知该如何与夫人交代, 才会如此焦躁。”
耶律越不语, 只目不转睛地望着时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一贯温润的唇越抿越紧。
敦贤公主不露声色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涂朱的红唇在这初春的午后格外的明艳。
“侯爷既来了, 不若陪我到花园走走如何?”
采薇跟在公主身侧,适时插话道:“奴婢看这主意极好,昨个儿还听赵佬儿说, 花园南面儿的杏花开的正当时候, 若不赏便是可惜了。”
“既如此,那便走吧, 侯爷?”
耶律越一向不擅拒绝旁人, 况且此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他微微颌首,眉宇间隐约带着一丝疲惫,随着公主一同移步花园。
公主花园,果然壮观, 这边杏林, 那边桃林, 后院温泉还有梅林、琼花林, 还有各色奇花异草, 亭台楼榭,但凡公主喜欢的,苍帝全不吝赐予,单这区区后花园便已抵足了整个将军府,整个皇城,也就御花园可与之比拟。
两人一路赏着枝缠花姣的迎春小花,入了那一片杏花林。
清风拂过,枝摇叶晃,似和风带着少许轻愁,记挂着刚刚离去的皑皑冬雪,这才拂动片片杏瓣纷落,如春雪点点,洋洋洒洒。
“小山春风拂绿梢,杏花枝头含情娆,劝杏花,莫相思,春风一绿半山腰。”
敦贤公主立与一株杏花树下,抬手折下一枝吐蕊素花,手拈花枝,凤眼带笑,如花容颜自是比那素净的杏花美了不知几凡。
耶律越白衣胜雪,立于重重花枝之下,似是未曾听到一般,正望向远处,杏花如雨散落,停于他如墨的青丝发间,更有一片悄然落在他的长睫,他竟毫无所觉,稍稍一眨,花瓣纷落,融于白衣,再不见踪迹。
话音落下许久,仍不见他回应,采薇轻咳一声,上前提醒。
“侯爷,您觉得公主方才那句说的可好?”
耶律越眸光空茫,迟钝了一息才回眸冲公主顿然一笑。
“此句极妙,公主果然才思卓绝。”
话音未落,公主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侯爷方才可听清了我念的那句词?”
耶律越颌首道:“自然听清。小山春风拂绿梢,杏花枝头含情娆,劝杏花,莫相思,春风一绿半山腰。公主寓情于景,比之普通咏杏要生动许多,着实佳句。”
这话本没什么,虽带着几分客套,可也并未夸大其词,算是评的良心,却不想,公主脸色越发的有些暗沉,唇角的笑意悉数散尽。
“多谢侯爷谬赞,今日我倒真来了几分雅兴,不如再吟几句,让侯爷评断?”
耶律越跟上公主步伐,垂眸回道:“那自然是好,在下洗耳恭听。”
公主边走边道:“既然方才那句中提到了相思,我便已相思为题,吟上几句,不求成诗,只单句便好。”
略一沉吟,公主随口吟出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耶律越抬眸望了敦贤公主一眼,眸中带着一丝欣赏。
“确是好句,看似浅显,细思颇深。”
公主勉强勾了下唇角,又念一句:“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耶律越原本恍惚的思绪,终于彻底转回了公主身上,听罢细思片刻,颌首赞道:“确是将相思二字描绘入骨,妙哉。”
公主又吟一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耶律越抚掌称赞。
“公主这数番相思句,从劝杏花莫相思,到不会相思却相思,再怕相思已相思,最末一句相思成狂。看似句句无关,却将一人从情动到情浓句句述清,着实让在下钦佩。”
“钦佩?”公主凤眼微眯,冷艳的红唇缓缓张开,“侯爷真以为这诗是本公主所做?”
耶律越一怔,眉宇微蹙,“不是公主……那又是何人?”
敦贤公主缓缓攥紧了大红的袍袖,下巴微抬,即便已生起阵阵怒意,依然保持着高傲之姿,昂首转身。
“随我来,我让你看看这诗句的……出处。”
……
余小晚一路提心吊胆地被时晟抱到了马背,由他亲自为她牵马,顶着门房惊掉的下巴还有满皇城人见鬼的目光,沿着皇城大街小巷,绕了两圈。
尼玛整整两圈啊啊啊!!!
不是单纯的两圈,请注意“大街小巷”四个字!
他带着她踏遍了整个皇城每一个犄角旮旯,还行得极慢,散步一般。
若是同旁人一起,余小晚自是无所谓,可问题是,给她牵马的可是堂堂镇国大!将!军!
她一点也不怀疑,到不了明天,她绝对会成为大街小巷各色人等的茶余饭资下饭咸菜。
她已能想象出一众闲得淡疼的贩夫走卒富家公子,眸光猥琐地趴伏在皇城各大茶楼酒肆甚至花街柳巷,各种编排她与时晟绯闻八卦的场景。
尤其是转到老端亲王府胡同的时候,看到那几个差点吓尿的眼熟小贩,她这想法更坚定了几分。
这下好了,她的谈资里又多了一项,曾经被主子罚来卖梨的卑贱小丫鬟,如今却一朝咸鱼翻了身,抱上了时大将军的粗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