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驴车余小晚一路过来见过不少,驴贱马贵,驴车才是普通百姓代步常用,大多还都是临时租来的。
余小晚本也没有在意,可待那驴车行近,她也就不经意那么一瞥,却觉得那赶车的车夫似乎……格外的眼熟……
那不是……阿里吉吗?
难道车里的是……
余小晚心头一凛,直接飞身过去,穿壁而入!
她在动,驴车也在动,两相迎面,她一时没顿住身形,竟直朝那车中之人扑去。
鼻尖穿过鼻尖,嘴唇擦过嘴唇,卷翘的睫毛随着眨动也淡淡地扫过了那人琥珀色的眸子。
相接的每一处都流动着极其细微的莹白电流。
呲呲啦啦——
果然是他!
耶律越!
即便离得这般近,即便他粘了胡子,还加粗了眉毛,更是换了惯常爱穿的白色衣袍,她依然一眼便认出了他。
只是,耶律越为何会出了那竹林?
为了她身上的那张图?还是为了救她?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连逃出公主府都是靠她,他即便出来又能如何?
况且,他们逃离公主府尚不足一月,追捕他的风头还未过去,他这般贸然出林,就不怕再被捉住?
即便他想找图或是救她,只消安排手下去做便好,耶律蛟留给他们兄妹的人并不少,只是平日都散在镇上,不易察觉,可只消他下个手令,这些人必然倾巢而出,为他所用。
他为何要亲自跑出来冒此风险?
余小晚稍稍撤开了身,却见耶律越似是有所感地抬手摸了摸鼻尖,又抚了抚自己的唇,眉心微蹙。
片刻后他才再度抬眸,长臂伸来,隔过她撩开了车帘。
手臂穿过她身形的瞬间,又是一圈呲呲啦啦的电流流窜。
耶律越再度蹙眉,又探手摸了摸穿在她胸口的那截手臂。
摸过去的刹那,他的手也穿入了她虚无的身形。
琥珀色的眸子浅浅地驿动着,又收回了那手举到眼前看了看,眉心越蹙越紧。
许久,他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才再度穿过她掀开了车帘。
他的身形也随着撩帘向前探了探,唇齿擦过她的耳际,淡淡的嗓音直接响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还要多久才到?”
阿里吉立时回头应道:“连夜赶路的话,明日一早便能到皇城。”
耶律越望了一眼仿佛没有尽头的小道,“能再快些吗?”
阿里吉为难的挠了挠头,“我尽快就是了,这到底是驴车,比不得马车,更比不得单骑。”
眼下的状况,自然不适合招摇过市,耶律越抿唇不语,只得作罢。
阿里吉回头望了一眼飘摇的轿帘,宽慰道:“二爷不必忧心,那图虽丢了,可咱们不是还有拓印本吗?即便找不回来原图,也无妨的,横竖危险的也是苍国,咱们该如何行事还如何行事便好。”
耶律越端坐车中,身形随着车不住摇晃,脸上浮着根本压抑不住的担忧。
“那图如何,有什么要紧,我担忧的是……她。”
阿里吉哪里不晓得自家主子的心思,不过是想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所以才那般说的。
见他如此,阿里吉只得继续帮他宽心。
“九爷既然把人带去了王府,大抵不会轻易伤夫人性命,二爷也莫太过忧心。”
耶律越的视线里满是难言的焦灼,穿透余小晚虚无的身形,也望着那随风拂摆的轿帘,好半天才勉强诉出一语。
“我不怕他伤她性命,死了起码不会痛苦,我只怕……怕她受刑受辱。”
这话一出,何止余小晚愕然,连阿里吉都有些吃惊。
“二爷,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倒不如吃些苦头,熬过就好。”
耶律越摇了摇头,“你不懂,死不可怕,痛不过一瞬间,可怕的是折磨,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折磨何时会是尽头。我宁愿她死,也不想她痛苦到……绝望。”
阿里吉还是不太明白。
“可,夫人若没了,二爷岂不是要伤心了吗?”
耶律越许久不语,靠着摇晃的车壁缓缓闭上了眼。
余小晚还在品味耶律越方才那一番话,身子突然一沉!
离魂时间到了!
被扯走的瞬间,耶律越的唇动了动,依稀诉出淡淡的一句。
“伤心不过是我,只要她……不苦……”
第8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5)
再睁开眼时, 已是傍晚。
余小晚挣扎着坐了起来,屋内空无一人。
心凝形释吸收了疼痛,这次倒没有初次离魂时那么难受,只是太阳穴有些发胀, 腿脚也有些发软。
刚甩了两下手臂,她突然僵住!
嘶嘶——
尼玛!
余小晚一个激灵,猛地缩到到了墙角!
三角的蛇头,猩红的竖眼, 还有那一身翠绿绿的皮……
不是那条该死的竹叶青还能是谁?!
“你,你怎么又在这儿?”
余小晚想要故技重施,悄咪咪攥住了被角。
嘶嘶——
竹叶青高高扬起蛇身,吞吐着蛇信, 轻蔑地睨着她。
“难不成是那死狐狸让你来监视我的?”
虽然明知它听不懂人话, 可余小晚还是不停说着话, 一来转移它的注意力,二来给自己壮胆儿。
手臂已蓄上了力, 就等着找准时机一撮而起, 猛地将它盖住!
不等她出手, 却见竹叶青突然张开下颚,尖锐的蛇牙泛着森森寒光, 陡然向前一扑!
余小晚吓得魂飞魄散,被子直接甩了出去。
呼——
被子带风而过。
嘶嘶——
竹叶青抻长了蛇身, 竟越被而过, 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啊——”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余小晚大白天吓得惊叫出声, 除了这种冰冷的爬行动物不做他想。
她宁愿跟死尸跳舞,也不要跟蛇亲密接触!!!
一点不带说笑的!
余小晚本能地抱住了头,依然没能挡住玄武直扑到她身上,还不紧不慢一圈一圈缠上了她的脖子。
冰冷的蛇头直接搁在了她头上,那一伸一缩的蛇信,不时扫过她的手背,凉凉黏黏,简直难以形容!
余小晚抱着头,虽知它大抵不会咬她,可还是怕得不敢睁眼,只能勉强垂死挣扎着。
“他,他是人,你,你是蛇,你为何要听他的?你,你身为蛇的尊严呢?”
嘶嘶——
竹叶青直接把下巴搁在了她抱在头顶的手背。
“我们打个商量,我,我不用被子捂你,也保证不跑,你,你也别离我这么近,成,成吗?”
嘶嘶——
竹叶青直接收了收蛇腹,缠的更紧了几分。
余小晚欲哭无泪。
它这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她蜷曲着身子抱着头缩在墙角。
它缠在她身上蛇脑袋搁她手背。
一人一蛇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姿势一直待到门吱呀而开。
玄睦将那蝶尾狐面具推到了头顶,一身绯袍,拎着个食盒推门而入。
一见这架势,不觉好笑。
“你们这是在作甚?”
余小晚一听救星来了,赶紧喊道:“你你你,你快让它走开!”
玄睦一副恍然大悟状,信步走到桌前,不紧不慢地将食盒放在桌上。
“聪慧如你,自是该晓得,它不会咬你的,你又怕它作甚?”
知道归知道,怕还是会怕啊!
这就好比,明明晓得恐怖片里演的都是假的,可看的时候还是吓得哇哇叫。
这根本不矛盾好吧!
“你,你先让它走开!”
玄睦转眸扫了她一眼,斜勾的唇角越发轻佻了几分。
“你若不说,我本是要将它收起的,可现下……我倒觉得有它在,或许,更有利于你我商谈。”
商谈你妹!
你这哪是什么商谈,根本就是恐吓加威胁!
余小晚委屈巴巴地错开指缝瞄向他,夕阳隔窗斜照,橘红的暖光擦过他的身前,撒在地上,光束之后,他斜勾着唇角,仿佛隔绝在人世之外,笑得轻佻恍惚。
“你,你好歹是个皇子,怎能出尔反尔?”
“我如何出尔反尔了?”
“我们有约在先,我若坚持到最后,你便放我走,如今却给我上了这蛇锁不是出尔反尔是什么?”
玄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撩摆大模大样地坐在了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