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拱上树。
余小晚努力压抑着翻腾的情绪,面上依然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是还有一个理由吗?”
玄睦抬头望向她,视线从她剪水般的眸子,移到略有些干裂的嘴唇,再到她衣衫不整的右肩。
“最后一个理由就是……夙世结印。”
“嗯?”
余小晚装作不懂地望着他,“这话何意?”
玄睦点了点自己的右肩。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你说你前世欠我一条命,今世是要还我的。我本不信这些,可我亲眼见着那鬼纹结印消失,又亲眼看着它在月圆之夜浮现,不由我不信。
只是与我原本所想的有些不同,我本以为你是转世投胎了结夙世结印,却不曾想,你竟是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余小晚轻笑出声,“九殿下是如何断定我是那上官锦的借尸还魂的?”
玄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骄阳渐斜,染在他桃蕊般铺开的瞳睫,仿佛浮着微光。
“我并非单单认为你是上官锦的借尸还魂,我还怀疑,上官锦也是借尸还魂!”
玄睦竟能如此敏锐,完全出乎了余小晚的意料!
她强装镇定道:“这倒奇了,一魂还能借两次的吗?”
玄睦解释道:“借尸还魂,顾名思义,必然是有尸才能借。
上官锦曾服毒,性命垂危;而采琴曾遭遇追杀,险些命丧黄泉。
她们都有过弥留的瞬间,正是可借的好尸。
且采琴弥留之时,正是上官锦离世之后,时辰上也相和。
再且,上官锦之前怕不怕痛,我不晓得,采琴之前却是怕痛的,刺客潜入公主府时,她为护公主挨了一刀,我可清楚听到了她惨叫了一声,痛得跌坐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可现在的你,显然是不怕痛的……”
第8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0)
玄睦一席话, 惊住了余小晚。
从昨夜至今,或者说,从今日凌晨至今,顶多五个时辰, 玄睦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缜密的分析,难怪他将来能迎难而上,称皇称帝!
面对他, 余小晚根本没有足够的把握能蒙混过去,可她总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余小晚面色如常地问:“说完了吗?”
玄睦微点了下头,“说完了, 该上官小姐自证了。”
余小晚轻吁了一口气, 抚了抚额角的乱发, 从昨夜到现在,她一没梳洗, 二没更衣, 三更别说妆扮了。
这般邋遢, 玄睦方才居然还能凑那么近,也不嫌脏。
“听了九殿下这五个理由, 我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九殿下不愧是心思缜密,聪慧机敏。只可惜……只猜中了一件。”
“哦?说来听听。”
只要找到了玄睦怀疑的点, 就能设法逐个击破。
跟着那抖S变态时晟那么久, 旁的没学会, 扯谎编故事什么的,简直手到擒来。
余小晚勉强找回一点自信,微微一笑,这才缓缓开口。
“你唯一猜中的一件便是,我的确是借尸还魂。”
这话一出,美丽的异色桃眼,瞬间亮了,竟有了几分当日在将军府的单纯澄澈。
若还是当日,余小晚定会不忍心打击他。
可今时今日早已不同往昔,余小晚还怕打击的不够狠呢!
她与他两两相望,目不转睛,微有些干裂的唇,缓缓吐出了后半句残忍的话。
“我虽是借尸还魂,可我……并不是上官锦。”
那眼中的璀璨,缓缓黯淡下去,玄睦起身,走过她身侧,捞起地上的酒坛仰头先灌了一口,这才返身又坐回了原处。
只是这次没再如方才那样中规中矩,而是斜靠廊柱,单脚踩着扶栏,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酒,声音沙哑中带着点慵懒。
“说吧,愿闻其详。”
余小晚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说道:“九殿下给了我五个理由,那我便一一回于九殿下吧。”
“也好。”
余小晚略一思索,五条理由,倒着来,逐个击破。
“先说这最后两条理由,借尸还魂与不怕痛。
九殿下说我是上官锦的借尸还魂,理由便是,我与上官锦一样没有痛觉,而且采琴垂危的时间与上官锦死亡时间也相合。
采琴垂危这个,我无话可说,我确实是那个时候借的尸。
不过……我并非没有痛觉,相反,我很怕痛,只不过……我昨日险些死掉,换句话说,魂魄差点被那蛇毒逼出体外,所以,再次融合需要时间,到明日的这个时候,我就会恢复知觉。”
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玄睦,余小晚又补了一句。
“若九殿下不信,届时可以一试。”
玄睦依然不语,只是拎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口。
余小晚轻吐了一口气,继续击破他的第三条理由。
“九殿下说,我不该这般厌恶你,说句不恭敬的话,我虽不是上官锦,可我依然厌恶九殿下。”
玄睦刚举起酒坛要喝,顿住,又放下,转眸望向她,桃花眸中的神采早已消逝的半点不剩。
“那便说说看,我做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厌恶。”
这个余小晚早已编排好的。
玄睦既然肯在山顶放过她,必然还是对上官锦有些许愧疚的,那她便……让他更愧疚几分又何妨?
“我厌恶你,是因为我也是借尸还魂,也是来解前世因果的。我虽看不到旁人身上的夙世结印,可我能看到失败者身上的结印。”
“失败者?”
余小晚缓缓颌首。
“没错。消除结印的法子,随结印不同而各有不同,你这结印是赤红色,明显是对方欠了你,而它现在嵌在你的灵魂之上,绕着黑气,显然是对方求你原谅时,你没有真心谅解,导致结印消除失败,烙在了灵魂深处。”
玄睦僵了一下,刚刚移开的视线再度转了回来。
“失败了会怎样?”
“失败了于你自然没有太大影响,于她却是灭顶之灾。”
“怎样的灭顶之灾?”
余小晚尽量说的严重却又不显浮夸。
“失败便意味着你不肯原谅她,她自然要通过旁的法子还了这业债。譬如说……若她欠你情,便要被你接连抛弃七世,若她欠你命,便要因你接连惨死七世,总归是要加倍偿还的。”
玄睦闻听,明显有些愕然,美丽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眼角隐约竟有血丝溢出。
“明明只是一命,为何要七世?”
余小晚冷笑,“很简单,我也是个欠债者,我也是来还债的,但凡非本意作恶者,也可以说,是阴差阳错才导致欠下业债者,都可以选择借尸还魂来乞求谅解。
这法子好在,可以用最短的时间,了结业债,对彼此,也对理清世间错综复杂的因果都是好的。
可不好之处便是,一旦失败,便要接受七倍的惩罚。
通常选择此法之人,都是相信对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人,一旦失败,七世之殇不谈,最痛的大约便是心吧。”
“心……”
玄睦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角隐隐破裂的血丝。
“可有补救之法?”
余小晚没想到他会如此问,一时竟有些语塞,迟疑了下,还是决定万事留有余地。
“补救之法倒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必须心诚。常言道,心诚则灵。若你能诚心原谅她,或许她还有机会再来找你解这夙世结印。”
玄睦若有所思地抬眸望了她一眼,沉默了许久,这才再度扬起那酒坛连灌了两口。
酱釉的酒坛离口,润泽的唇瓣被那烈酒灼染的越发柔嫩了几分,不似女子的嫣红,而是少年的清艳。
“我还不够诚心吗?”
淡淡的一声,呢喃一般,沙哑地散在这午后的荷花池畔,载着诉不清的愁绪。
余小晚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嗤在心里。
戏精本精又要演戏了。
随便演!
就当免费看戏了。
“总而言之,我就是因着九殿下害得对方还要再痛苦七世,感同身受,故而厌恶九殿下。”
第三条也解释过了,至于玄睦信与不信,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能尽量解释的无懈可击。
玄睦不语,依然执拗地灌着他的酒。
余小晚继续反驳他的第二条理由,有了之前的铺垫,这一条简直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