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皱了眉看他。
赵允煊便看着他的眼睛,道,“玄凌,如果你出现在纪婆婆的庄子里,明天或许就会有人去那里抓你,你害怕吗?”
玄凌抿了抿唇,背挺得笔直,道:“怕什么怕,我把他们全部毒死。”
赵允煊:......
他拍了拍他,道:“毒什么毒,父王已经安排好了人,不会有事的,到时候你镇定点别给父王丢脸就行了。”
玄凌差点跳起来,他什么时候不镇定,给他丢脸了?!
他为了证明自己很行,转头气呼呼的就跟着侍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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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欲立大皇子为太子。
但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岑家占据朝堂大部分声音的时候了。
众位大臣一部分坚定的太子不可能这么容易出事,要等太子,或者至少要等查明太子“染时疫病逝”的真相再来议立太子之事,而另一部分如温次辅,还有背后不太干净的吴尚书等人则是希望四皇子上位。
所以皇帝现在想立大皇子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还单独召见了在朝堂上威信甚高,又本是他忠心耿耿的两位老臣,杨首辅和兵部尚书王民和。
老泪纵横的劝说,大意就是,“老二病逝,朕也十分伤心,原本他在朝堂和军中威信都甚高,把江山交给他朕是最放心的,但奈何他现在去世了啊,那只能在剩下的两位成年皇子中择能干又稳妥的。现在云南情势不明,江南更是危险,这些都是亲近大皇子的势力,立大皇子为储君,这两边都暂时能安稳下来。”
杨首辅和兵部尚书却不买他的账。
杨首辅道:“云南都督林树啓派人截杀了朝廷派去给云南各族的信使,再把此罪按到云南各族头上,挑拨云南各族和朝廷的关系,引得云南内乱,此等居心叵测,包藏祸心之人,朝廷不想法子拿他法办,还要姑息养奸,只会令他在云南越发坐大,迟早会酿成大祸。”
兵部尚书道:“梁都督密奏太子殿下病逝,但纪指挥使,长公主殿下他们却都未有奏折提及此事,实在太过蹊跷,事情到底实情如何尚不清楚,现在就冒然改立储君实在不妥,而且若真是梁都督假传太子病逝,那其居心细思实在恐极,又岂是能以改立大皇子能安稳得了江南的?”
皇帝气得差点锤床。
他十分堵心,想来想去就召了大皇子说话。
皇帝看着立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却十分沉默的长子,叹了口气。
自从岑贵妃自缢身亡,这个儿子就沉默了下来。
虽然对他还是恭敬,却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
大概是老了,又在病中,这些时日他也常想起很多旧事,他和岑贵妃幼时的那些旧事,他们曾经恩爱过的那些旧事。
他慈声道:“允炀,你现在明白,朕当初立那逆子为储,实乃不得已之举了吧?可你母妃不能理解朕,她不能再等等......允炀,你母妃之事,你可是怪了朕?”
大皇子心里岂止是怪,那简直是怨恨。
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他垂眼,道:“儿臣知道,父皇是天子,行事是要以大局为重,以我大周的江山为重,所以儿臣怎会怪父皇。”
皇帝总算是顺心了些。
他点了点头,道:“你能理解父皇的苦衷就好。”
又道,“立储一事,朕虽欲尽快立你为储,奈何几位大臣却始终觉得那逆子病逝一事尚有蹊跷,不肯应下......此时我大周忧患甚多,你为储之后还要多赖几位大臣帮扶,所以朕亦不能太过独断,此事朕思来想去,主要还是杨首辅他太过固执。”
“杨首辅曾为你师,依朕之意,不若你亲自去见首辅,让他释去疑虑......”
“父皇,”
皇帝的话尚未说完,大皇子突然跪了下来,道,“父皇,儿臣谢父皇的爱重和疼宠,可是储君之位,不仅是几位大臣有疑虑,就是儿臣自己,也自觉才能有限,不敢肖想储君位,儿臣辜负父皇心意,还请父皇恕罪。”
“你说什么?”
皇帝先是愕然,随后便是恼怒,但他刚想再说什么,五脏六腑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一股东西就直冲喉头而来,他一张口,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
“父皇!”
大皇子大惊,他欲上前,却又立即顿住了身子......他父皇这个样子,形状委实蹊跷恐怖。
他心中又慌乱又隐隐恐惧,急急唤道,“来人,快来人,父皇旧疾复发了。”
殿中很快就冲进来了很多人。
德庆,大小太监宫人。
一直随侍的太医。
还有温淑妃和四皇子。
这些人冲进来就团团围住了皇帝,太医给皇帝诊治,温淑妃在床前哭着唤了皇帝两声,就转过身来冲着大皇子厉声道:“大殿下,你对陛下做了什么?陛下最近身体明明已经好转,如何会突然复发,还吐出这许多血来?”
大皇子面色雪白。
他原先还是惊惧的,惊惧得心都差点跳出来,身子也在暗暗发抖。
但此刻温淑妃对他突然发难,他反而意外的镇定下来。
他抬头看着温淑妃,看她斥着自己,瞪着自己的眼神恨不得撕了他的样子。
明明此情此景不合适,他却竟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是悲到极处,恨到极处,看她蹦跶得欢腾却不知自己已经落入别人陷阱的好笑。
他又不蠢。
从来不蠢。
说什么赵允煊“病逝”在陵江城,他要是信了才是傻子。
梁和兴是他外祖家的人。
除了梁和兴,他外祖在江南还有其他人。
梁和兴送了密旨给皇帝。
但他却没有收到江南的任何讯息,就像是突然被掐断了一般。
这就已经够蹊跷了。
所以他拒绝了皇帝抛给他的馅饼。
不过他拒绝了,自然还有人要不择手段的冲上去,想要那个位置。
没那个本事,还疯了一样想要抢那个位置。
大皇子就那样雪白着脸,似笑非笑又阴森森地看着温淑妃,静默着。
温淑妃被他那眼神看得发毛。
明明已布置周全,心底也仍是有些不安起来。
好在很快太医就解救了她。
太医抖着声音道:“陛下,陛下,他是中毒了。”
温淑妃也不跟大皇子对视了,转头就对着太医尖叫道:“你,你说什么?陛下,陛下他中毒了?是什么毒?”
“娘娘,”
太医“噗通”一声跪下,又是冷汗又是泪道,“陛下他中的也不算是什么毒,是一种催人气血之药,普通人偶尔用之也不会有太大碍,奈何陛下早已久病,哪里受得住此等烈药?再加上陛下刚刚应是受了刺激,便,便......”
第92章 夺宫三
温淑妃转头看向大皇子, 厉声道:“来人啊,大皇子毒杀陛下, 图谋弑父篡位, 还不快来人将他押下!”
殿中的太监和宫人们满面惊惶,看看温淑妃, 再看看大皇子, 却也没人敢真的上前去拉大皇子。
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可是宫人们不敢,随着温淑妃的话音落下,门外却冲进来两队禁军侍卫, 领头的竟是禁军统领胡铭锡。
侍卫们一冲进来就持刀围住了大皇子。
大皇子看向最后走进来的胡铭锡,先是愕然, 之后却是反应了过来, 嘴角嘲讽的扯了扯, 再转头把目光从胡铭锡身上移到温淑妃身上,再从温淑妃身上定到他父皇的身上。
看到他父皇惨白中透黑的脸, 满身的血污, 抖着身子想说什么却“咿咿”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中痛极, 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场面真是何其熟悉。
当初也是在这里,胡铭锡背叛了他的祖母岑太后,在皇帝的命令下拿下了她的祖母。
而现在,他几乎不用细思就已经知道现在发生了何事。
温淑妃先下了催人气血的药给他父皇,然后他父皇在和他私下说话时毒发吐血,温淑妃就带着御医冲进来, 把弑父夺位的罪名栽到他身上,好除了他让四弟顺理成章的继任帝位。
当然,若只是她想栽赃当然没用。
关键是,胡铭锡已经背叛了他父皇。
胡铭锡为何要背叛他父皇?
这还用问吗?
胡铭锡原是他祖母岑太后的人。
他祖母数次施恩于他,一手将他提拔到了禁军统领的位置。
可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他祖母,背叛了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