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千万不能原谅他——”
突然一人急急匆匆地拾阶爬了上来,一声伤痕,又补了一句:“他若是诚心悔过,绝不至于沦为如今这模样!”
“清泽师兄?”江渚见他一步不稳,差点跌倒,忙扶住了他,“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没事,”清泽推开他的手,又朝永化道,“师父,清渊一路上害了无数人,如今变成这模样,全是因为他损了曲阴网,将这三百年来未曾度化的一切妖魔鬼怪都吸附上身,他这是自作孽而不可活,决不可心软而宽恕他!”
永化眯了眯双眼,捏住了手中佛珠。
那东西撕裂般发出叫声,从佛身上一跃而下,像妖兽一般扑朝了众弟子,一手已掐下了一人的脑袋,朝着清泽甩了过去。
清泽捂着伤口,险些没避过。
江渚抬剑挡了去,那人头颅在剑下被劈成两半,脑浆洒出来。
清泽险些没吐出来,有些虚弱地握住了江渚的手:“你别伤了自己。”
那东西疯一般地开始大开杀戒,一时间血流成河,满地陈尸。
永化只身上前,佛珠化作一条条长龙,缠住了那东西。而它吃疼,开始不停挣扎,那声音却像是求饶,也像是大怒,用力却挣脱那些缠身的火龙,本就是扭曲不堪难以辨认的面目变得更加可惧,嘶哑的声音响彻整座寺宇。
永化额间青筋暴起,对那东西已有些无法控制,众多弟子急忙上前相助。
江渚正欲上前,清泽突然拉住了他:“你不能去!”
“为何?”他诧异,“既然是我三百年所造的东西,若是危害人间,那也是我的罪过,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你若是受伤,若是死了怎么办?”
“人都有一死!”
“那叶姑娘呢?”清泽面容有些扭曲,“你一直不愿出家,是因为她吧,尘世有所幸,你该去得到你想要的!”
“清泽师兄,你怎么会……”
……
原本在寺里的众多香客冲寺中拥挤下山,张嘉被人群挤来挤去,撞得晕头转向的,胸口泛起恶心,扶着一棵树就开始吐起来。
“张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叶萋斐赶到上山,正好见到他,忙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吧?”
“萋斐,你别进去,里面危险!”张嘉忙不迭地擦了擦嘴,“他们会处理的!”
叶萋斐抬起头,听到寺中传来的厮杀搏斗声,蹙起眉头:“江渚在里面吗?”
张嘉愣了一下,只得点点头。
就见叶萋斐已经大步冲上前,一跃跨入了寺中。
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
叶萋斐才入寺中,脚下已经踩到了血迹。
她突觉有些恍然,眼前一切景象,似乎与三百年前千仞寺的浩劫大同小异。而不安也不由升起,浩劫之后,难道自己的结局,也与那三百年前殊途同归?
但容不得多想,她遥遥看到那东西身上被缠上了一圈一圈的火龙,但那火龙却已是勉力之势,看永化的样子,已撑不住多久了。
众僧人相助永化,皆是节节败退。
突然间那东西一力挣开了火龙,火团四下飞掷,击向了众僧人。
江渚不顾清泽阻拦,已经抽剑而上。
叶萋斐见状,也纵身上去。
“这……叶姑娘?”清泽瞪大双眼,又看到张嘉随之而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渚以剑朝那东西刺去,那东西恍身掠过,他连忙收剑,而就见另一把剑从他的身侧也及时刺出,转眼看见叶萋斐,又惊又喜,也忙问道:“萋斐,你没事吧?”
“我没事!”叶萋斐镇定答道。
但见那东西又甩了朝她掐了过来,江渚急忙挡上前,剑刺向那东西,那东西后撤一步,江渚又忙问:“清漠师兄呢?”
叶萋斐垂了垂眼,江渚心中也不住一沉。
他望着那东西再张牙舞爪地攻了过来,满腔怒火已是无从发泄,猛地一跃起来,趁其不备,自上而下,将剑刺进那东西后背。
那东西疼得后仰,永化趁机又再掷出火龙,牵引死死勒住。
叶萋斐暂缓了一口气,转头看见清泽,低声对将江渚道:“清泽与清渊一道掷坏了曲阴网,这妖物之类的便从曲阴网中出来,清泽在此处,怎不见清渊呢?”
江渚怔住。
但还来不及多想,只听到一声巨响,那东西一手被那火龙咬断,腥臭脏污的脓血从其中洒了出来,溅到众僧人身上,顿时将人皮肉灼伤。
几人急忙去擦拭那些脓血,不想才碰触到,整个人就如同陡然间被烈火灼烧过,腾起一团火舌,顿时被燎到全身漆黑,疼得满地打滚。
永化手臂上沾了脓血,不敢轻举妄动,但手中已然没了力。
那东西喉咙里又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笑得让人头皮发麻,又朝向江渚和叶萋斐攻来。
叶萋斐突然想起自己的血可以化妖魔鬼怪,眼前这东西虽不知究竟是何物,但既然非鬼,那也许就能奏效。
眼看着那东西已大力杀了过来,江渚护着叶萋斐不停退后,用后背挡住了那东西。
叶萋斐又再想起三百年前,清浅为她挡住北凉军的那一剑。
她舞过剑,一剑割破了掌心。
第54章
掌心冒出的血迅速染红了整个手心。
眼看那东西已近在咫尺,她奋力一把,推开了江渚,朝那东西迎面而上,一掌祭出,所碰触到那东西之处化出一滩黑雾,受疼地撕裂般大叫。
张嘉曾见过叶萋斐以此种方法来对付旁人,以为此时不必再惧,对清泽笑道:“看样子你们主持还不及萋斐呢!”
而那东西突闻其声,突然转向,朝着张嘉和清泽所在之处扑了上去。
张嘉与清泽慌乱躲闪。
叶萋斐原以为那一掌血已能克住那东西,不想不过只是伤了其几分,根本未能了结性命。
眼看着张嘉就要落入那东西掌心,她只得再以剑刺破手掌,血汹涌流出,滴滴答答地往下洒着,浑身就如置入了沸水之中,发烫发热。
“萋斐!”
江渚想制止她,但还来不及起身,她已是整个人朝着那东西扑了上去,血沾到它身上,它高声嘶叫,张嘉趁机躲开。
而如先前那样,那东西也并未因此而灰飞烟灭,反而是激得它怒火冲天,凶相毕露,转而追了清泽去。
清泽慌乱中四下躲闪,那东西则甩着那身上绽出的脓血飞溢,又有多人倒地身亡。
叶萋斐流多了血,有些头晕眼花,脚下踉跄了好几步,但再见眼前一片血肉模糊之景,又再拿出剑,正准备往手心再割下去时,江渚和张嘉异口同声喊道:“不要——”
她愣住一刹间,江渚提剑将她手中的剑挑飞,张嘉连忙将那落地的剑拾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你还要活吗!”江渚嗔道,“这东西既然是我所造的,还是由我去解决吧!”
说着,对张嘉道:“你照顾她!”
张嘉应下,扶着已经摇摇倒倒的叶萋斐,看到她手心还在不断地浸出血,心头扯得疼,连忙扯下了一段衣角,替她裹在那伤口上。
叶萋斐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遥遥望向江渚与永化正一道与那东西相抗,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但无奈是失血过分,脚下竟然连一点力都无法使出,身子歪了几下,又跌入张嘉怀中。
而正值此时,只见永化一口血喷了出来,捂着胸口。
江渚急忙去扶他,但没想那东西突然从江渚的背后袭来,待江渚发现之时,已完全来不及,整个人被那东西一把拎起,毫无还击之力地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到一个树干上。
那东西力道之大,整棵树都被震得摇摆了好一会儿。
不知江渚受伤如何,叶萋斐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她勉力抬头看着张嘉,切切道:“我得去帮他……张公子,帮帮我,帮帮我好吗?”
“萋斐,你……你要我如何帮你?”
“给我剑……”
“不行!”
“要不……”她摊开手,“你帮我割开……”
张嘉将那剑捏得紧紧的,生怕她突然来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血为何有这效果……”她凄然一笑,“但仔细想想,应当是三百年前左亦青在独自面对北凉军和千仞寺众人时,动手杀了那么多人,怨气所结,杀气凝下,从此流淌下来的,早就是会令她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