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不高兴时,萧廷琛忽然嗅到空气中弥漫开的火药味儿。
并非是从谢容景所在的龙船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他们的龙船!
玄月眉微微拧起,他下意识瞥向赵皇后的龙船。
赵皇后身穿凤袍,笑意吟吟,远远朝他举杯。
吴嵩负手立在她身后,亦是含笑模样。
萧廷琛心头一凛。
他一只手抱起南宫奈奈,正要奔向苏酒,整座龙船轰然爆炸!
浓烟滚滚,彻底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远远的,赵皇后优雅地呷了一口美酒。
她轻笑,“萧廷琛以为,他可以利用谢容景和赵舞阳对付谢轻音和元湛,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自己亦是被人盯上的猎物。”
“皇后娘娘圣明。”
吴嵩俯首低笑,望向赵皇后时,眉眼间都是眷恋。
“都是你的主意好,与本宫有什么关系?”赵皇后笑容端艳,“这些日子以来,萧廷琛一手把持朝堂,叫本宫好生烦恼。现在他死了,谢轻音也死了,皇宫便成了咱们的皇宫,大齐的江山,便也成了咱们的江山。你这次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赏?”
吴嵩温柔地为她剥了一颗荔枝。
他恭敬地送到赵皇后嘴边,温声道:“奴才说过,只要是皇后娘娘想要的,奴才都会竭尽所能为娘娘谋来。权势也好,江山也罢,奴才这条命,是为娘娘而生。区区小事,何谈奖赏?”
第684章 她的心,破碎了
“过几日,我父亲会从边疆回来。”赵皇后吐掉荔枝核,“他总说咱们成不了大事,还总说赵惜琴比本宫更聪明,瞧瞧,赵惜琴死在萧廷琛手中,可萧廷琛最终不是死在本宫手中吗?”
赵皇后的父亲赵太师,这些年守在南方边境,本想趁南疆这些年动乱,趁机吞并,无奈南疆自己内部乱成一团,可对付起外人却是相当团结。
他找不到任何机会,再加上长安内乱,所以他最终决定放弃南疆这块肥肉,暂时返回京城。
“娘娘说的是。萧廷琛死了,元湛也死了,剩下的皇子对八殿下而言,毫无威胁。大齐的皇位,八殿下坐定了。”
这厢两人说着话,另一边,爆炸的龙船上。
滚滚浓烟覆盖了整座龙船,苏酒死死抓着扶栏,恐惧地朝萧廷琛方向张望,却根本看不见人。
不知生死,不知去向……
“萧廷琛!”
她大喊。
声音却湮没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倒塌声,和岸边潮水般的呼喊声之中。
苏酒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是挺讨厌萧廷琛,但是还没有讨厌到让他去死的地步。
她不顾一切地想穿过狼藉的船只,试图寻找萧廷琛。
刚走出几步,龙船再度发生爆炸。
桅杆悄无声息地朝她倒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迅速闪来,抱住苏酒滚到旁边。
苏酒惊呼一声,被那个人抱着跳进河水里!
她在水中睁开眼。
谢容景满身狼狈和擦伤,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费劲儿地在水里划。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低头冲她一笑。
苏酒怔住。
余光看见什么东西,她望向远处。
水底光线明亮。
她看见萧廷琛抱着南宫奈奈,正朝水面上游去。
他抱得那么紧……
苏酒静静看着,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
她原本以为,萧廷琛之所以哄着南宫奈奈,可能是逢场作戏,甚至,很有可能是故意让她吃醋。
可是……
在危险到来的那一刹那,这个男人选择救南宫奈奈。
他放弃了她……
谢容景抱着苏酒,费劲儿地把她拖到岸边。
岸边停着谢家的画舫,造型精巧,垂下的竹帘遮住了两岸人的视线。
苏酒在侍女的伺候下换了衣裳,来到画舫小厅,谢容景已经换过衣裳,赵舞阳也在,卷起一半竹帘,正欣赏着河中央的火光。
谢容景递给苏酒一碗热姜茶,俊脸有些深沉,“萧廷修替我调查了,你说的果然不错,我那位好姑母,竟然真的和慕容鸣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墨十三替我做了很多炸药,我和赵舞阳想办法安排在元湛的船上,这才导致今天这场事故。只是萧廷琛船上的爆炸,却并非我们所为。”
苏酒抱着姜汤,小口小口啜饮。
她盯着河中央,远远看见萧廷琛抱着南宫奈奈,登上了雍王府的画舫。
她收回视线,“谢贵妃和元湛都死了,你也算大仇得报,可以安心了。”
“过几日就该出征东黎,安什么心?”谢容景轻笑,从侍女手中接过毛巾,仔细替苏酒擦干净头发,“苏小酒,我这趟去东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你一个人在长安,我可怎么放心?”
深沉温柔的语调。
苏酒微微侧眸,看见谢容景低垂眉眼,动作轻柔。
比起当年,他其实沉稳了很多。
苏酒无端记起慕容山庄的事。
那么多人围剿他们,谢容景二话不说就把她背在背上,非得替她杀出一条生路。
今日龙船爆炸,他不顾危险跑到船上,抱住她跳进河里……
少女心头涌出一股奇异的暖意。
而这股暖意,是萧廷琛从未给过她的。
她微微偏过头,避开谢容景替她擦头发的手,轻声道:“我自己来。”
谢容景顿了顿,“苏小酒,替你擦个头发而已,至于这么见外?”
他不由分说,继续认真地替苏酒擦头发。
苏酒眼神变幻,说不清心里是个怎样的滋味儿。
赵舞阳吃完一盅酒,瞥了他们一眼,嗤笑:“狗男女。”
她的语调,和萧廷琛如出一辙的阴冷和嘲讽。
苏酒简直要以为她是萧廷琛了!
画舫内气氛尴尬,片刻,苏酒轻声道:“我去外面透个气。”
她走后,谢容景冷眼盯着赵舞阳,“不说话会死?!”
赵舞阳唇瓣翘起,满脸都是看好戏的神情,“你喜欢苏酒?”
“与你何干?”
“有多喜欢苏酒?”赵舞阳歪了歪头,把玩着垂落在胸前的小细辫,“如果非她不可的话,我倒是愿意帮你得到她。”
谢容景见识过赵舞阳的心机和城府。
剑眉皱起,他怀疑道:“萧廷琛掌控朝堂说一不二,你怎么帮我?”
“很快,他就会从摄政王的位置上掉下来,他不会一直说一不二。”
少女漆眸清艳,妖气四溢。
谢容景不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蠢啊。”赵舞阳瞧见男人愠怒,脸上的戏谑立即化作风情,“实话实说吧,因为大哥哥我才愿意帮你的。他希望你活得幸福,如果苏酒能让你幸福,那么我就会帮你得到苏酒。就这么简单。”
谢容景仍旧眉头紧锁。
赵舞阳把发辫缠绕在自己的指间,“小侯爷,你拘泥于光明磊落的竞争,殊不知光明磊落才是你输掉的原因。萧廷琛是怎样得到苏酒的,你还记得吗?”
谢容景点头。
赵舞阳:“当时容家陷害陆国公府,萧廷琛分明一早就知道,却故意瞒而不报。因为只有苏酒落魄了,他才能轻易而举地得到她。如此手段,腹黑至极。我记得那夜机关木上,萧廷琛曾与你谈话,劝你放弃对苏酒的追求。在我看来,那分明是他的道德绑架,他自己阴狠狡诈,却要求你恪守道义……谢容景,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谢容景眉眼阴沉。
如果不是赵舞阳提点,他想不到这些细节。
赵舞阳低笑着敬了他一盏酒,语气笃定,“你会得到她的。”
第685章 缓缓靠近那点朱唇
谢容景来到甲板上,苏酒正趴在扶栏上吹风。
他温声:“你头发还没干,这么吹风,容易着凉。”
苏酒笑容腼腆,问道:“谢贵妃和元湛都死了吗?”
“嗯,亲眼看着他们被炸死的。”
谢容景淡漠说着,表情却深沉了些,放在扶栏上的双手,也忍不住悄然收紧。
苏酒看他一眼,安慰道:“不用为他们难过。能够做出杀害谢大哥这种卑鄙之事,她不配做你的姑母。更何况这些年你们都没怎么亲近过,算什么姑母呢?”
“只是觉得……权势的倾轧,未免太可怕了些。我爹在世时,常常担忧姑母太善良,怕她在宫中吃亏,所以每年都要送几十万两白银去宫中打点。可是,如今的姑母,哪里称得上善良?苏小酒,权势令人上瘾,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