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正经。
苏酒落座,“给你带了一份礼物,你瞧瞧喜不喜欢。”
洛梨裳望去。
她没关注锦盒里的东西,倒是被苏酒那双小手吸引了。
小姑娘双手白嫩纤细,打开锦盒时会自然翘起小指,姿势极风雅。
想象了一下萧廷琛使用这双手的模样,她忍不住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啧,雍王可真有福气……”
“什么?”
“没……没什么。”
洛梨裳走到圆桌旁,见锦盒里放着一顶紫金发冠。
男人用的发冠。
她挑了挑眉,“小酒妹妹真是冰雪聪明、善解人意,连送礼物都送的这么合我心意……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求我?”
苏酒羞赧,“就想问问你,你在燕国时,可曾听说过珍珠蚌?我手头缺一些治病救人的药材,里面有一味燕国珍珠蚌,可惜连燕国的渔民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物种。”
“珍珠蚌?”洛梨裳莞尔,“它是燕国河流里的稀罕蚌种。珍贵的并非是里面的珍珠,而是质地灿烂如黄金的蚌壳。因为太过美丽,所以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渔民打捞得一干二净。你想找,只能从权贵们的收藏品里找。”
苏酒点点头。
虽然麻烦,但毕竟有了方向。
她正要道谢,洛梨裳忽然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畔。
她微笑,“小酒妹妹看,这是什么?”
说着,随手拔下发顶金簪。
灯火下,金簪流光溢彩,比普通黄金铸造的首饰更加绚烂。
苏酒怔住,“难道这就是珍珠蚌?”
“正解。”洛梨裳把金簪塞她手里,“珍珠蚌蚌壳打造的簪子,磨成粉后,药效依旧是在的。不必谢我,我可不喜欢跟人婆婆妈妈。”
鸦青长发披散在她的腰际。
她挑着修剪得过于锋利的眉形,飒爽利落的模样相当俊美。
苏酒笑容娇俏,“那我请你吃酒。”
洛梨裳坐到梳妆镜前。
她拿起桃花木梳,“请吃酒多没意思?我想要小酒妹妹给我梳一次头发。”
洛梨裳的长发细密顺滑,保养得很好。
苏酒为洛梨裳梳了男子发髻,用刚刚送她的紫金冠牢牢固定。
镜中美人再度变成了一位翩翩贵公子,眉目流转间勾魂摄魄,相当动人。
只是瞳眸深处,仍旧藏着道不尽的故事。
苍凉而凄美。
第609章 来自北凉的使臣
苏酒望了眼她空空如也的耳洞,轻声道:
“为人处世的准则多如牛毛,我以为说的最好的一句,当是‘既来之,则安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洛梨裳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勾唇,“小酒妹妹自幼被雍王保护得太好,因此不知世道艰辛。有些创伤,即便花费一辈子的时间,也根本无法愈合。藏在心底的野兽无时无刻都在咆哮,咆哮着摧垮一切不顺眼的东西,摧垮这个不公的世道。”
“野兽?”
洛梨裳倨傲地抬起下颌,“之所以会和萧廷琛走到一起,并成为他的盟友,是因为我们的心底都藏着野兽。苏酒,我们想点燃天下的烽火,我们想重建这个腐朽的世道!”
灯火葳蕤。
洛梨裳的双眸,却比灯火还要亮。
苏酒盯着菱花镜,有些怔愣。
此时此刻,她还没有领会到洛梨裳这番话的分量。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直到萧廷琛登上那个天下共尊的位置,她才重新想起今夜这番话。
洛梨裳以为苏酒被自己吓到,于是恢复平常的嬉皮笑脸,温柔握住她的小手,“我与美人外出吃酒,从来没有让美人付账的道理。今夜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好歹也曾是燕国的公主,国库私藏什么的,总是有的。”
两人吃过晚膳,洛梨裳亲自送苏酒下楼。
穿过游廊时,苏酒皱了皱鼻尖。
她眉间微蹙,盯向旁边的雅座。
两名美人正掩上雅座的门。
洛梨裳好奇,“怎么了?”
“他的味道……”
萧廷琛衣物熏的是崖柏香,虽然崖柏平常,但她最近重新给他做了一串避暑香珠,味道和崖柏相辅相成,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是这种味道。
可是,
她竟然在凉州辞的游廊里嗅到了那种味道!
洛梨裳惊奇,“小酒妹妹,你是狗鼻子吗?竟然这么灵?!我靠,如果雍王亲近哪个女人,你岂不是一下子就能闻出来?他也太惨了!”
苏酒走到门前,欲要推门,又在半途放下手。
想赌气离开,却心有不甘。
萧廷琛总说在外面怎么怎么守身如玉,从来不去凉州辞这种地方,可是瞧瞧,这不就背着她来了?
恐怕还不是第一次来呢!
洛梨裳唯恐天下不乱,“小酒妹妹别慌,我替你教训他!”
说完,不顾苏酒的阻拦,一脚踹开了门!
雅座陈设奢贵,萧廷琛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修长双腿自然交叠,一手托腮,眯着桃花眼欣赏轻抚瑶琴的美人。
美人云髻高耸,身着烟紫色襦裙,露在外面的肌肤欺霜赛雪,即便只是弹琴,也依旧勾魂摄魄。
琴声被踹门声打断。
徐暖月望向门口。
她戴着轻纱,再加上容貌与当年有些变化,所以苏酒认不出她。
她笑了笑,意味深长而又同情地看了眼萧廷琛,抱着瑶琴退了出去。
萧廷琛慢慢坐正身子,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洛梨裳笑呵呵的,“哟,雍王真有闲情雅致,这是听曲儿呢?什么曲儿在府里听不得,非得跑到凉州辞来听?还非得那么个美人弹给你听?听完之后呢,你们打算做点什么,吃酒还是上床?”
她说话向来直白。
萧廷琛笑眯眯的,目光却阴沉得仿佛能杀人。
洛梨裳无所畏惧,甚至小意温柔地把苏酒搂到怀里,“瞧瞧我的小酒妹妹,可伤心成什么样了,真叫我心疼。如果雍王不在意小酒妹妹,不如直接休了她,想娶她的人可是排着队的……”
萧廷琛望向苏酒。
他的小姑娘面容清冷倔强,也正死死盯着自己。
他避开视线,不自然地蹭了蹭鼻尖,“我可以解释……”
“我们都捉了奸,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洛梨裳笑容更盛,“难道雍王和月芽姑娘上了床,也能风轻云淡地解释吗?”
萧廷琛被这搅屎棍激怒,将一座沉重花几推向她!
洛梨裳运起内力,一掌劈出!
坚硬的檀木花几瞬间四分五裂。
她依旧搂着苏酒,“啧,雍王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这是打算灭口。”
萧廷琛懒得跟她废话,起身把苏酒拽到自己怀中,才冷眼睨向她,“月芽是什么人,我找她做什么,你心知肚明。洛梨裳,少在这里做搅屎棍。”
洛梨裳抱臂而立,“搅屎棍?雍王认为自己是一坨屎?”
原本怒火中烧的苏酒,瞬间笑场。
察觉到男人低头时的温柔目光,她立即敛去笑意,不动声色地挣开他。
萧廷琛没介意,撩袍落座,淡淡道:“天枢得到消息,北凉和西婵女国达成了协议。”
“唔。”洛梨裳皱起剑眉,“北凉在大齐西北,西婵女国在大齐东北,这两国达成盟约,对大齐确实会造成威胁。如果两国合攻,大齐只有灭国的下场……”
萧廷琛:“如果我没猜错,两国会逼着大齐跟他们签订停战盟约。北凉皇廷的夺嫡之争正趋于白热化,西婵女国的小公主刚刚继位,两国同样内政不稳,它们需要时间来消化内部战争。逼着大齐签订和平盟约,借此得到喘息的机会,实属情理之中。”
苏酒揪着帕子,默默听萧廷琛分析这些秘辛。
她觉得处理大事的萧廷琛,看起来和平常不一样。
整个人阴沉沉的,有点吓人。
洛梨裳懒懒倚在门后,“长安位于天下中心,诸国会盟的地点必定是长安。你猜测北凉的会盟使臣即将到来,所以,你准备动用凉州辞的这颗棋子了。”
“是。”
萧廷琛嗓音低哑。
苏酒听得迷糊。
“凉州辞的这颗棋子”,是什么?
是刚刚那位月芽姑娘吗?
可是纵便美人倾城,也终究只是个弱女子,与北凉使臣有什么关系?
难道她打算色诱北凉使臣?
萧廷琛和洛梨裳终于分析完目前局势,已是半个时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