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秉文脸上的悲伤有点僵硬。
他很快掩饰过去,“‘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怀瑾,你还年少,不懂世道艰辛。等你老了,就会知道什么叫情不外露。”
萧廷琛笑而不语。
无情无义,也敢冠上“情不外露”的借口,简直可笑!
萧秉文瞥向萧瑞。
萧瑞笑呵呵地掏出一只锦盒,“怀瑾啊,这是我们萧家祖传的玉如意。祖父说,你如今是我们萧家的顶梁柱,这种祖传之物,一定要交到你手上。咱俩兄弟一场,上次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萧廷琛转了转酒盏,“上次的事?”
“给我安排官位,安排官位那件事!”萧瑞凑到他跟前,“我是你兄弟,你也不想我混得太差给你丢人不是?我要求不高,给我个六品闲差当当,我就心满意足啦!”
萧廷琛眉眼弯弯,“怎么,孤上次的话,你们听不明白?”
他看似和颜悦色,但如果苏酒在的话,一定能察觉到男人眼底酝酿的漆黑风暴。
被打搅了吃肉肉的好事不说,还隔三差五来走后门。
他萧廷琛的后门是谁都能走的?!
萧瑞碰壁,只得把锦盒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怀瑾啊,你实在不愿意,我这当哥哥的也不好逼你。不过除了那件事,我还有一事相求。”
萧廷琛喝了口酒。
萧瑞苍蝇似的搓手笑:“我听说,苏侧妃在嫁给你之前就失了身……这样的女人,你娶她做什么?不干不净的,到时候生了孩子都不知道爹是谁。
“但是苏侧妃也确实貌美,不如这样,等怀瑾玩腻了苏侧妃,不如把她借给我玩些日子?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想必怀瑾不会拒绝我的好意。作为交换,我可以把我的小妾让给你玩。”
以太子为首,长安有一群纨绔的二世祖。
萧瑞就是其中之一。
换妾甚至换妻这种事,他们都能干得出来。
萧廷琛闻言,只是低笑。
下一瞬,他骤然把萧瑞踹了出去!
萧瑞狼狈地滚了几个跟头,捂住小腹,疼得浑身抽搐。
萧秉文气冲冲站起身,“萧廷琛!”
萧廷琛抖了抖袍裾,桃花眼满含无辜,“怎么?”
“萧瑞是你哥哥!”
“便是我老子,也不能碰我女人。”
萧秉文被他气得捂住心口,想起什么,快步走到琉璃窗边,指着外面道:“我今夜来找你,是为了让你扶持你兄弟一把。如果你不肯,你那位娇滴滴的侧妃会怎么样,老夫就不敢保证了。”
萧廷琛瞥向琉璃窗外。
暖阁临水,一座精巧凉亭建在湖畔,苏酒和萧镜贞坐在亭中,正说着话。
几束月光落在听雪亭里,她的玉钗和裙裾折射出淡淡月华,远远望去,寂寞如山中仙子。
亭中设有小几和蒲团。
苏酒和萧镜贞对面而坐,她揭开香炉盖子,从荷包里取出两枚香丸放了进去。
袅袅香雾在月光中弥散。
她酒窝甜甜,“你找我,所为何事?”
萧镜贞:“苏酒,你心中应当是恨我的吧?”
“哪里,萧姐姐秀美端庄,又贵为太子侧妃,我敬重都来不及。”
“敬重?”萧镜贞冷笑,“顾樨那个老女人的死,有一半责任在我,你会敬重我才怪!”
苏酒抬手,嗅了嗅腕间的伽楠珠串,不置可否。
萧镜贞:“可是,就算你恨我,凭你的身份,也只能跪在我裙下!萧廷琛为太子效力,我又是太子的女人,谁贵谁贱,一目了然!”
“既如此,尚书大人又为何三番两次求我家夫君?”苏酒笑容无辜,“萧姐姐只管让太子给萧瑞安排官职就是,找我家夫君做什么?”
“你——”萧镜贞说不过她,气得扯住绣帕,“来人,给我把苏酒拿下!”
祖父说了,萧廷琛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为了让他服软,强硬的手段是必须的。
得叫那个春风得意的异姓王知道,在长安城,究竟是谁说了算。
萧镜贞身后的两个婢女立即上前。
为防止今夜发生意外,她们都有功夫在身。
只可惜还没迈出两步,就浑身发软地跌倒在地。
萧镜贞皱眉,“怎么了?!”
这么说着,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模糊。
苏酒吹了吹香炉的青烟,小脸平静,“孤身来见你,你不会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吧?”
“你……这香……”
萧镜贞强撑着,满脸不敢置信。
听雪亭四周并无扶栏。
苏酒把萧镜贞拖到亭子边缘,笑容依旧纯净,“你害死祖母,罪该万死。但就这么淹死你,也太便宜你了。”
第529章 想把她捧到千万人中央
萧镜贞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面颊接触到冰冷的湖水,她刚才恐吓苏酒的气势全部消失不见,硬生生吓得哭出了声,“苏酒……我可是太子侧妃……”
她吸入太多迷香,连声音都喑哑无力。
苏酒歪头,“太子侧妃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害死我家祖母,还妄想置身事外?”
萧镜贞清晰地察觉到她身上的杀意。
她是真的想杀她!
她心慌不已,呜呜咽咽,“苏酒,你不能杀我……”
苏酒把她扔到旁边,费劲儿地拖来那两个婢女。
借着听雪亭里的一盏孤灯,她仔细瞅了瞅她们,笑道:“曾翻看过宝锦的算命书,萧姐姐这两个丫鬟,面相瞧着刻薄阴私,手头上怕是还犯有命案。我心地善良,最见不得倚强凌弱。不如我替姐姐解决她们好了。”
“扑通”两声,她利落地把两个婢女扔进水里。
任她们武功高强,也抵不过她亲手调制的香药。
寒冬腊月,落水的下场只有一个。
萧镜贞惊呆了!
她浑身寒毛直竖,傻愣愣盯着苏酒,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软糯娇嫩、总是温婉微笑的少女,出手竟然这么狠辣!
她还是人吗?!
苏酒揉了揉手帕,“萧姐姐,世道太黑暗了,很多人犯下罪行,却根本无人制裁。我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一副侠肝义胆。虽身为女子长居宅院,眼里看着的却是天下。”
萧镜贞缩在角落,“苏酒,你,你疯了是不是?”
苏酒歪头,一步一步走向她。
暖阁。
萧秉文浑身发抖,“太大胆了,太大胆了!这个苏酒无法无天,竟然在皇宫杀人!怀瑾,我要状告皇上,让他惩治这个恶女!”
萧廷琛远远凝着苏酒。
月光惨淡,灯盏明明灭灭。
她身居黑暗,却异常耀眼。
像是长夜尽头的孤灯,引着他义无反顾地走向她。
这就是他欢喜的女人,
独一无二,
举世无双,
仿佛信仰!
他推开琉璃窗,蕴着轻功飞掠向听雪亭。
在苏酒即将对萧镜贞下手时,他从背后抱住她。
他像是一头大狗,黏黏腻腻地蹭她,“好妹妹。”
外人还在呢,苏酒脸蛋微红,不自然地推开他,“别闹,我干正事儿呢。”
“干正事儿的妹妹特别好看。”萧廷琛哑声,“情难自已,就从暖阁出来,想抱抱妹妹。”
他牵起苏酒的小手,放在掌心搓了搓,“冷不冷?”
苏酒乖巧地摇摇头,“我没碰水,不冷。”
萧镜贞恢复了一点力气,连忙喊道:“萧廷琛,苏酒罪大恶极,她竟然想刺杀我!”
“‘萧廷琛’,也是你能喊的?”
萧廷琛把苏酒护在怀里,低笑着瞥向萧镜贞。
他生得秀丽俊美,可今夜笑起来却格外渗人。
萧镜贞打了个哆嗦。
这夫妻俩瞧着金童玉女般配得要命,男的温文尔雅、女的婉约端庄,可为啥笑起来时都一个德行?
正在这时,萧秉文终于赶来。
他气喘吁吁,“孽障!你们在干什么?!”
苏酒笑意吟吟,“尚书大人,听雪亭路滑,萧姐姐的两个婢女不慎跌落湖中,我拼命拽住萧姐姐,才没叫她丢掉小命。”
萧镜贞:“……?!”
明明是她杀了她的婢女好嘛!
她还想动手杀她!
苏酒上前扶起萧镜贞,“萧姐姐,你说是不是?”
萧镜贞有苦难言。
为了逼迫苏酒,她特意把四周的宫女都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