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院蹙眉,“杀人偿命,四枫院杀害徐紫珠,加上她心境被毁,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救出来的价值。即便带她回到东瀛,也是废人一个。”
“救不救她,是我说了算。大人记住,你现在姓的是花山院,而不是源。”
白衣少年,双手暗暗攥紧成拳。
面上,却分毫不显。
……
降鹤汀。
夕色如饶。
苏酒坐在台阶上,正拿着个捣药钵仔细研磨香药。
香药品种多达数十,全是小坂田告诉她的。
据说长期用这些香药灌溉树根,可以救活濒死的大树。
“小酒!”
徐暖月一身白衣,哭喊着奔来。
她抱住苏酒,哭得肝肠寸断,“小酒,我姐姐死了!我姐姐死了!呜呜呜,他们都说你找出了凶手,我好恨那个凶手啊!
“小酒,我姐姐早上去赴宴时,还说会给我带宴会上的糕点吃,可她怎么就死了呢?!”
苏酒把捣药钵放到旁边,拿帕子轻轻为她擦去泪珠,“暖月……”
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她轻声:“暖月,凶手是东瀛的四枫院,你兄长已经把她抓捕归案,想来你姐姐的仇,很快就能得报。”
这话当然不能安慰到徐暖月。
毕竟,就算凶手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仍旧不能叫她嫡姐重新活过来。
她泪珠子掉个不停。
正伤心欲绝时,一道冰冷声音忽然响起:
“四枫院已经离开牢房,正在前往桃叶渡的路上。”
苏酒闻声望去,穿黑衣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抱剑坐在屋顶上。
第328章 卜卦
少女的眉形和眼尾带着天然的锋利,就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剑。
她是小陈清秋的人。
自打苏酒从姑苏回来以后,就始终悄无声息地跟在她四周。
据她所说,她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小陈清秋的主人。
苏酒蹙眉,“你怎么知道?”
少女冷哼一声,“我说过,小陈清秋的秘密,远超你的想象。落在你手上的,并不只是半塘妓院,还有名为‘天枢’的密报机构。这天下,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们都能为你查到。”
这也是当初陈玉楼能够分毫不差地知晓苏酒和萧廷琛身份的原因。
苏酒摸了摸腕上的伽楠珠串,“任何事都能查到?”
“十之八九都能查到。”
“十之八九?”
少女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十之三五……十之二三吧!毕竟天枢曾经被毁过一次。不过你可不能看轻我们,鼎盛时期,这天下所有事,天枢的确都能查到!”
苏酒放下宽袖,遮住了伽楠珠。
十之二三,也不错了。
她把哭嚎不止的徐暖月揽入怀中,又道:“那你替我查查,东瀛船只离开金陵的路线。”
黑衣少女眉头一挑,“这需要时间。”
正说着,周宝锦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看见徐暖月时,她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在苏苏这里!暖月,你没事吧?”
徐暖月摇摇头,哭噎得说不出话。
苏酒忽然眼睛一亮,“宝锦,你来得正好,杀害徐紫珠的凶手被救了出去,现在正要返回东瀛。你来替我们占卜一卦,看看她会走哪条水路。”
周宝锦立即来了劲儿,取出随身携带的罗盘和龟壳,“你们别急呀,我瞅瞅……”
她把那堆东西摊在石桌上,用火点燃龟壳,嘴里念念有词地念了半刻钟,忽然单手掐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东皇大帝快快显灵!”
苏酒汗颜。
讲真,怎么看她们家宝锦,怎么像是走江湖卖艺的……
就差准备一张旗幡,大书“算命”两字了。
周宝锦观察过龟壳上被火烧烈的纹路,语气郑重而肯定:“他们是从秦淮河走的,如果现在出城去追,应当还来得及!”
苏酒点点头,吩咐黑衣少女,“去秦淮河替我诛杀四枫院,漕帮的任何船只,你都可以借用。我要你带着她的尸体来见我。”
黑衣少女起身,足尖点过屋顶,悄无声息地离开萧府。
徐暖月到底年幼,哭了半个钟头,很快就力竭入眠。
周宝锦趴在床边,同样睡着了。
苏酒从屏风后绕出来,已是窄衣窄袖的少年打扮。
她取下墙头挂着的长弓,望了眼沉睡的两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降鹤汀。
为公也好,为私也罢,她绝不会让四枫院活着离开大齐!
九岁的小姑娘,青衣窄袖、发冠高束,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少年。
她骑在白马上,踏着傍晚的夕色,飞快朝长江疾驰而去。
长街一侧,黑衣少女踩着飞檐翘壁如影随形,“苏姑娘,你也太不仗义了,叫我去秦淮河诛杀四枫院,自己却悄悄骑马赶赴琅琊峰!”
对东瀛人而言,如果想出海归家,金陵城只有两条水路可走。
一是秦淮河,二是长江。
周宝锦占卜东瀛人会从秦淮河走,那么事实就必定跟她占卜的结果相反。
东瀛人,会从长江走。
而琅琊峰就在长江金陵段最窄的转弯处,雄峻巍峨,可俯瞰整条大江。
苏酒微微一笑,“总觉得这仇我亲自来报,比较有意义。”
“啧,苏姑娘,不是我埋汰你,你从未习过武,即使在江岸上看见东瀛的船只,隔着那么远,又怎么能用羽箭射死四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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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剑指长天
马蹄哒哒,苏酒不以为意。
住在舅舅家的那段年月,她可是经常上山下水的。
为了多吃一口肉,用自制的小竹箭射杀野鸡、野鸟之类的事情从没少干过。
如今不过是把粗制滥造的小竹箭换成精锐长弓,再把野鸡换成人,但射杀的道理,不都一样?
黑衣少女清楚捕捉到苏酒唇角那一抹自信弧度,挑了挑眉,“丑话说在前头,苏姑娘到时候不能得手,可别再叫我出手。琅琊峰那段路是长江最窄的地方,也是最适合出手的地方,机会,只有一次。”
深秋的寒风,从耳畔吹过。
苏酒在马背上低伏身子,目光凛然,“你放心。”
……
夕光渐晚。
琅琊峰上草木枯黄,一座孤坟立在天穹下,茕茕孑立,孤单壮美。
孤坟前,一枝黄菊,一把刀。
布衣木簪的老人,盘膝而坐。
烈酒入喉,老人目光平静。
青衣布鞋的少年,眺望大江良久,忽而笑了,“姜老头,有船来了……不对,还有马!”
目之所及,一艘大船乘滚滚江水飞快驶来。
江岸上,彪悍骏马犹如一捧白雪,载着个青衣女孩儿,紧跟那艘大船!
“苏小酒?!”
少年狠狠皱眉。
江岸上,苏酒一双眼透着浓浓的冷意,盯紧了站在船头的四枫院。
四枫院得意洋洋,冲着江岸大喊:“苏酒,你们中原人都是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就算我杀了徐紫珠,你们大齐也不敢找我的麻烦!我倒要看看,你这匹马,还能跟我多久!”
苏酒没说话,任由骏马疾驰,一只手却毫不迟疑地取下长弓。
弓箭是父亲拿来给她玩儿的,虽然轻巧,却藏着强大的杀伤力。
射程更是长达五十丈!
大江尽头,落日沉入水底。
苏酒目测了下大船的位置。
它距离长江最窄的地方,还有百丈。
她开始拈弓搭箭。
“哈哈哈!”四枫院歪着头,得意大喊,“苏酒,你倒是射啊!先不说你射不中我,就算你骑射超群,可你知道我是怎么出狱的吗?!”
最后一抹夕色,悄然消失在江面。
苏酒冷静地盯着大船。
八十丈。
“哼,苏酒,我告诉你也无妨!我的老师风间大人,可是大齐皇子的座上宾!身份贵重,才不是那个叫姜不佞的老头子能比肩的!”
六十丈!
“有大齐皇子御赐的信物,徐知州怎敢不放我走?!我告诉你,我四枫院,是你绝对,绝对,绝对惹不起——”
五十丈!
寒铁箭头闪烁着冷芒,随着“咻”一声响,倏然离弦!
“……的……存在……”
四枫院低头,呆呆望向插进自己小腹的羽箭。
再说不出其他话,她一个踉跄,倒栽进江水中!
苏酒扔掉弓箭翻身下马,一个猛子扎进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