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愣住了:“好……好剑法。”
燕来行转身,刚走了两步,这房间墙壁便倏地消失,他们毫无准备地,再一次朝下坠去。
反应快的几个,拔刀往墙壁上刺,打算阻止一下掉落的趋势,但刀尖刚碰到墙,墙便消失不见,使得发了力的刀没个着落,被生生甩出去。
坠落不过片刻,他们再次落到了一个房间里,这房间仍旧只有四壁与头顶脚底两面,一个格子罢了。
捕快们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捡起刀,重新列了队,有几个腿还打着颤,举着刀,盯着墙。
紫衣分了个神,冲燕来行道:“少侠好身手,怎么称呼?”
燕来行倒是讲规矩,拿着剑也抱了抱拳:“北海燕来行。”
紫衣冲他点点头:“南菱徐萍刀。”
燕来行又道:“诸位多加小心,这不是人类能布的阵。”
徐萍刀问道:“燕大侠可会仙家法术?”
燕来行摇头:“从未。小弟习武。”
徐萍刀看他一眼:“臻入化境,武道可通仙啊。”
“过奖,过奖。”
“你俩别寒暄了,谁先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林舞阳打断他们。
徐萍刀拿着刀,往前走了走,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墙,墙上的咒文避开了他的手,向周围流去:“安哥怀疑,青一丈有煞。如今看来,整楼动,一脉牵,怕不是一两个煞的问题。”
燕来行也上前去:“我们之前在东湖见过煞入人间,但那个地方的煞,并未挟持整个府宅。此地的情况,连楼动的意思,难道这里的煞门已经开了?……”
他话音刚落,林舞阳便一声尖叫。
燕来行急忙赶过去:“怎么了?”
林舞阳颤颤地抬起手,瞪圆了眼睛:“有……刚才有东西碰到我了……黏糊糊的……有东西……”
燕来行小心地看了看,林舞阳坐的地方是捕快围起来的圈内,若是有东西的话……
燕来行问:“哪只手?”
林舞阳举了举:“右手。”
燕来行顺着林舞阳右边看过去,在昏暗的墙边,似有一道流动的液体。
燕来行站起身,小心地靠过去,盯着那摊液体,液体还在流动。
突然,从他身后传来惊呼,一个捕快的腹部被濡湿,这液体黑魆魆的,扑地一声借腹而入,竟生生掏了个洞,化成了一只手,一把拽出了肠子。
液体混入血水,那只黑手拔出,连着血淋淋的肠子,朝远遁去。徐萍刀反应快,一刀劈在黑手上,那黑手纹丝不动,仍旧拽着肠,倏地隐匿在了墙里。
留下的捕快,仍旧未死,开肠破肚,躺在血泊里,哼哼哧哧,有出气儿没进气。
几个捕快围上去,脱了衣服盖在他肚子上:“没事儿啊兄弟,你等等,你再撑一会儿……”
那捕快抖的不成样子,一声呼吸吐出来,重得像头牛,他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个:“赵哥……”
本坐在旁边扶着他头的赵哥马上跪了下来,伏在他耳边,拉过他的手:“你说吧兄弟。”
那捕快说:“我娘……”
他刚说了两个字,就顿地爆炸开来,血肉洒了周围人一身,落在地上的碎骨,自着了火,明亮地燃烧起来。
徐萍刀望着他们。
林舞阳呆了,他几乎哭出来,朝燕来行爬去。
他还未爬到,燕来行喝他:“都不要动,还有!”
众人屏息,暗光看不清影,便竖起了耳朵,学着燕来行听声。
燕来行握着剑柄朝东转:“东边……”
接着迅速转身:“不,西边……”
耳朵一动,再转身:“不对,南……”
接着他明白了:“小心——!”
喊得太晚了。
从屋顶,黑色的液体倾泻而来,不是一个,不是两个,漫天如暴雨般地倾泻下来,就连地面上也汩汩地泛出黑液。
说时迟,那时快。燕来行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站在捕快们围的圈中间、林舞阳旁边,唰地抽出了剑,劈散了最近的黑液,立于中间,魂凝一点,周围气流随之变。
在剑侠自我锻造的黑暗里,燕来行竖起剑,立于面前,闭眼自念:
“横纵剑——八面玲珑。”
剑已动,快得看不清,剑光画出了一个八面体,正好将所有人囊括其中,剑气所至,劈断黑液。待八面已成,便亮起银光,向四周压去,所到之处涤荡黑液,一往无前。
刹那间,房间忽地闪现一阵耀眼的光明,是黑液燃烧。
再一亮,便暗了下去。
声消。
剑归鞘。
众人惊魂未定,各自搀扶,抱伤休憩。
林舞阳抓着燕来行的裤脚,伏在地上哭。
静谧中,徐萍刀咽了口唾沫:“成了?”
燕来行摇头:“要是成了,我们该换地方了。”
于是徐萍刀站起来,走到了燕来行的身边,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攻击。
林舞阳默念:“老天保佑……别再有后招了。”
一个捕快凑过来给林舞阳递药,却发现他没有受伤:“哎?刚才那东西不是碰你了?”
林舞阳也奇怪,举起手看了看:“是啊,怎么回事?”
他捋起袖子,原本被黑液碰过的地方,正一点点的消斑,驱斑的,是纹在手腕的,一道道金光佛咒。
那捕快愣了愣:“这是什么?”
林舞阳却没有答话。
说话间,一道红鞭自头顶抽下,直奔着燕来行而去。
徐萍刀一把推开燕来行,自己也跳将开来,但那鞭竟似瞄准了燕来行,顺势一转,以诡异的角度,又朝燕来行甩去。
燕来行试图跳开,没成想这鞭子好似有魂,空中转了个弯,狠狠地抽在了他身上。
只一鞭,燕来行被抽地皮开肉绽,滚落在地,连剑都松了手。
那鞭子不停,起又落,鞭鞭直锋,避而无用。徐萍刀挥刀而劈,劈断了第一条鞭子,那条鞭子顿时化成一阵烟,消散在空中。
林舞阳趁这个机会,朝燕来行的剑爬去,想捡起来递给他。
留意到他动作的燕来行猛地转头,朝他喝:“别碰!”
林舞阳愣住了。
燕来行很严肃:“不要动我的剑。”
林舞阳蜷回了手。
那鞭子不见了,燕来行撑着站起来,朝自己的剑走去,还不忘向徐萍刀致谢:“谢兄台刚才出手相助。”
徐萍刀抱拳:“燕兄……”
他话未完,那红鞭早已化成密密麻麻的网格,自徐萍刀身后平移而来。
林舞阳大叫:“小心!”
徐萍刀一转头,正好对上那一排排格子。
格子自他身上穿过,将他碎成了几十块,在格子穿过后,那摊肉晃了晃,才稀里哗啦地掉下来。
格子未停,燕来行已经捡回了剑,一把将林舞阳拉到身后,用力一劈,剑气划开了网格——或者说,网格自行绕开了他们,向后面的人奔去。
***
青松还在说话,说了很长时间,终于像是有了个决定。
权无用早已捡回了剑,此时哆哆嗦嗦地挡在虞药身前:“师兄,你别怕,有我在。”
虞药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坐在地上凝气。
青松靠近,越过权无用看向虞药:“我们决定了。”
权无用声音洪亮,给自己壮胆子:“决定什么了?!”
青松却看向虞药道:“再让你流点血,就知道了。”
权无用把剑一横:“想得美,要想伤我师兄,先……”
他话未说完,人就被青松一挥手甩出去,虞药试图站起来:“你……”
青松却蹲了下来,是那个浑厚的声音:“你魂魄为何如此不稳?”
虞药还没答话,青松自己倒先晃了几下,极痛苦的样子,捂住了眼睛。
只片刻,青松又恢复正常,这次,那浑厚的声音又呵斥道:“你是谁的故人?”
虞药笑了笑:“各位都是煞,哪有我故人?”
浑厚的声音又开口,这次却不是冲着虞药,他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搞的鬼,秋山风。”
虞药一愣,秋山风,故事里听过,当年的那个悍匪?
浑厚声音连叹两声:“为何起阵暴露我青一丈?”
其他几个声音也轮番上阵,各自骂起这个“秋山风”来。
“送他回下面!”
“对对,送他回下面!”
“送他回下面,他就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