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中因为虞药处境,奚落和反奚落的人竟然对立了起来,一来二去还有要吵起来的趋势。
守塔人摇了摇头,对虞药道:“老仙,你真是走到哪儿,火烧到哪儿。”
虞药冲他笑笑,无奈地摊开手:“所以我堕天。”
“七金。”
一声远音自天边传来,众人立刻噤了声,让开了道,中间走来一个高大的华贵男子,看向虞药。
“走吧。”
虞药点头,话不多说,转身边跳。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算算,虞药堕天也有八十年了。
虞药在田里种地的时候常常回忆往昔。
他堕天之后,前功尽废,银龙剑断,剑龙死,只剩一颗金丹,堕天道里受尽折磨,金丹已经破破烂烂了。
虞药堕天后不敢回北海,更休提回七金派,八十年前行刑时,仙官看在旧交的情分上,一道雷劈在了东湖一座山头,将他送下,免了他奔逃之苦。
虞药醒来时,灰头土脸,在山头的一座破房子里窝了两天。
他无剑无功,运了运气,明白自己以后不仅重修仙无望,怕是寿命也要到尽头了。
不过金丹到底还是有修为在,虞药乐观地想,他还是一副年轻的模样。
虞药翻修了山头的破房子,拉了个篱笆种菊花和黄瓜,日出而作,日息而回屋躺着,一人一锄头三餐,加上无间断地咳嗽。
下雨就坐在屋檐下看雨,刮风就四处捡茅草补房子。
常有小孩儿结伴来看怪人,躲在树后朝他扔石子儿,虞药以篱笆为堡垒,不屈不挠地还击,小孩儿们高兴地不行。扔累了他们就回去了,虞药没蜡没火,天黑了就睡觉。
梦里除了梦到自己当年辉煌,有时候还会梦到师父和师娘。
最近怕是大限将到,虞药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当年扔石子儿的小孩儿,也白发苍苍,为了不惹人怀疑,亲自抱病来给虞药送些吃的和药。
虞药还是一张年轻的脸,虚脱苍白,拉着小孩儿的手,想着给他留点儿什么好呢?他身为仙官,受人供奉必为其解忧,但又实在无能为力。
虞药想说,要不你把金丹拿走吧,去问问当铺要不要。
他刚开口,一道雷就精准地劈向了他。
***
***
虞药睁开眼,就看见一道道金符从眼前掉落。
等落完了,就是眼前乌泱泱的一群人。
沉默。
虞药转了转头,要是没记错,这会儿他应该正在说遗言,一定要交代好,好歹是金丹,十两以下不要卖,可现在……
他面前的几个人,明显衣着更加华贵,都警惕地看着他,后面的人都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剑。
有个白面红唇的年轻男人被拱了出来,怎么看都是别人不想出面让他出来说话的。
那个年轻男人似乎对自己很忌惮,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师……师兄,你回来了。”
虞药又四下看了看,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权家旗,看到了吊桥、高楼、东阁台,看到了散落满地的换死符。
明白了。
这里是北海,他的故土。这些人是权家人,赫赫有名的修仙门族。刚才所行之事,是大逆邪术。
可是……
虞药浑身难受。
你们召错人了!摆这么大排场,这么多人,费这么大功夫,画这么多符,就你妈的不能召对人吗?老子都要死了叫我来干什么?!
来就算了,刚运了下气,啥都没有!还是个破烂金丹,被劈了两下更破了!
已知破烂金丹修仙无望,他虞药攒了八十年平淡功德,起码可以死了吧,又一道雷给搞回来,要让上面的人知道,指不定怎么闹。
虞药越想越气,脸色很差。
师弟更怕了,往后退了一步:“师兄!师兄你死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林医师说了,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去春风馆,入魔又泄精气乃修道大忌。玉儿萍儿也说了,师兄明显身体不行了,不要勉强……”
师弟还没说完,就被后面师叔级别的人物捂着嘴拉了回去。
虞药愣住了。
这师弟……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虞药一直没有开口,虽然他想说的很多,但是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他开口就会得罪人,所以虞药现在都自己跟自己念叨。
他咳了一声:“我……”
他就说了一个字,一颗鸡蛋就砸在了他的脸上,蛋黄从嘴边流过,虞药秉着不吃白不吃的精神,伸舌头接了一下。
权家人拔剑四顾:“谁?谁?!出来赔罪饶你不死!”
虞药用袖子抹了一下,开口道:“算了。”
他这一声,整条街都安静了。
权家人各个睁大双眼,仿佛听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虞药站起来。
权家人集体向后退了一步。
虞药:“……”
受了别人献舍,自然是要承责的。
若是说出来自己不是他们要招魂的人,破丹元神不全又不能献舍,则必有一人还要献生。
罢了罢了,即便是废仙,修为也还在,且先看看他们要什么吧。
虞药看了看年纪最长的男人:“召我何事。”
男人行礼:“三宫邪神……”接着马上改口,“三宫真神主厅请,容我细细秉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嘛,开头好难写(发愁。。。
第2章 三煞夺命
虞药看着其他人纷纷入座。
那白面红唇年轻人,睁着一双杏眼,似怕似奇地盯着他,许是仗着关系不错,比其他人靠得都近。不知为何,名为权无用。
那一脸古板相师叔,手不离剑,眼神一刻不放,好似随时准备出手,一句话不开口。是权家左堂,权飞烟。
那位开口的,倒是放松许多,细长眼,嘴带笑,一副狐狸精明相。同为师叔,权家右堂,权中天。
待他们落座,虞药才搞清楚,中间权家家主之位是留给自己的,不禁觉得好笑。
原来这位三宫邪神权清风,自称三宫真神,为人修邪门偏法,养煞练蛊,恣肆惯了,稽越排位,硬坐家主之位。偏偏他邪法术修为极高,且有三煞护身,不能耐他何。
虞药无意追究前人往事,只问权中天所托何事。
权中天略一迟疑,终于开口。
“您也知道,自仙宫与西域群妖大战后,群妖有所收敛,不敢攻仙岛,不敢屠人境。可数十年前北海守护神——七金老仙叛逃之后,当年被打败的群妖对七金老仙怀恨颇深,常来骚扰我北海,幸而这些年有门主您镇守,不仅防御了骚乱,还让我权氏一族名扬。
自家主三年前羽化后,祥龙镇情势大变。
来妖越发频繁,且其来攻态势似有谋划布局,有进有退,更有章法。
从去年至今,水妖八月来一次,淹我祥龙镇农田,逡巡月余不去,使农粮大潮不能用。
冬干季火妖来一次,从小环岭吹山火,使柴木大减,取暖不能用。
今年……”
“叛逃?不可能。从来没有叛逃过。”虞药想都不想就插话,突然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迅速转了口风,“咳,所以你的意思是?”
权中天低低头,又朝虞药坐近了些。
“如果这些也就罢了。两月前,我们收到了这个。”
权中天扬了扬手,一候着的道修上前,递了张符。
虞药接过来,这张符上空空如也。
虞药暗叫不好,这不是空符,这是隐仙符,是极强功力者所画,给极强功力者所看,要看则需催功使其显。
可是虞药,没有功力了。
权家人盯着他。
师弟说:“是不是很险恶,师兄?”
虞药打肿脸充胖子:“……确实。”
权中天眯了眯眼。
权飞烟皱紧眉头:“事不宜迟,家主快快放煞吧。”
“嗯?”虞药转头看他。
权中天插嘴道:“自家主羽化,三煞始终被被锁于地下,重重监/禁,未曾出世,您大可放心。”
师弟附和:“不过师兄一定要小心,人煞三年没吃人了。”
虞药:“……”
旁边一小道急忙抱拳奉承:“家主英武神威,撼天动地。三煞都乃家主一人亲手所炼,就算想杀,如何杀得了!”
虞药想,你们对于煞想杀我这件事,倒是认识地很一致啊。
在众人眼神的催促下,虞药起了身。权中天做了个手势,请虞药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