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药站直,看向他。
铃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向虞药,皱起眉头:“你不疼吗?”
他一提醒,虞药才发现自己确实疼,不仅疼,看所有东西都有一层血雾和黑斑,耳鸣个不停。
但他没有空管这个,他只是朝铃星伸出手:“我能讲几句话吗,铃星?”
铃星平静地看着他:“我听过的谎话已经够多了。只有你,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虞药低了低眼,又重新抬起来:“那我讲了。”
铃星没有说话。
虞药伸出右手:“我怀疑我的右手上被人锁了魂,我现在虽然在说话,可是我的右手一直在疼,这不是伤,可能是魂的影响,使得我的声音改变了。”
铃星平静地听着。
虞药又展开左手:“我左手上还魂的魂口,就是那道疤,已经很淡了。我从还魂以后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况且本来来到这具身体的权清风,如果没能占主位——金丹位,他去哪里了呢?那个献魂的人,如果没能献成功就被截胡,那么他的魂就没能消散,他又在哪里呢?”
虞药攥起两只手,目光炯炯地看向铃星:“我猜想,我的两只手里锁了魂。他们没有意识,只是一道魂,不够与我争躯体,所以从来没发现,这也是为什么我魂魄不稳的原因,因为不止我一个。”
他停下,望向铃星。
沉默。
铃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说完了?”
虞药干吞了一下。
铃星伸手:“绞缭。”
绞缭飞来落在他的手里,铃星指向虞药。
虞药急忙打阻:“你为什么判断我是他,有什么证据吗?告诉我。”
铃星顿了一下,他向来从虞药身上感受到了权清风的魂魄,如果虞药的说法是真的,那么就可以解释了,可是如果不是……
铃星咬了咬牙,又平静下来,道:“无所谓,我一定要杀权清风,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虞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是吧?”
铃星不语。
虞药一把握住绞缭的剑刃:“那你就感受一下吧,杀我的感觉。”
说着将剑尖对准自己的腹部,猛地迈步靠近,绞缭顺利地捅破了虞药,刺到了他的金丹之深,大片的血迅速染红了衣服,像在袍上开出了一大片红色的花。
铃星忽然觉得目眩,他愣住了。
第75章 迷雾之后
铃星的手颤抖起来。
虞药几乎站不住,他扶着剑刃,绞缭已经没入一半,他抬头看着铃星,吐出血来,勉强地勾着嘴角笑:“你手抖得我很疼啊……”
铃星像被电了一样松开了手,周围他什么都听不见,周围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视野里只剩下了染红了血的虞药,站在他面前,随时会死去。
铃星惊恐地看着虞药,不自觉地往后退,他咬着牙,坚信这不是真的,或者他还在阎罗界某个逼真的幻境里。
他往后退,抬起手,看自己的手,那血红色的手,纯色的、猩红,这不是手,这只是血罢了。
虞药扶着剑往前走,铃星颤颤地往后退。
铃星的心理已经承受不住如此繁复的心绪了,他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是权清风,这是权清风。
可是他还是在往后退。
他踩到了土块,踉跄了一下,摔坐在了地上,瞪着眼睛看着虞药行尸般挪近。
虞药还是扶着剑,拔出他会死,他也无法坐下来,他只好曲着腿,跪坐在了地上,他颤巍巍地伸出手。
铃星看着他的手缓慢地伸来,动也不敢动。
手落在了他的头上,轻轻地揉了一下,虞药朝他笑了:“我不是他。我不会死。所以,”虞药的拇指抚过了铃星的脸,“不要哭了。”
铃星颤抖着,伸手摸上了刀柄,想要拔/出来再修复,可又不敢,抬头望着虞药,虞药轻轻地点了点头。
铃星咬着牙,握紧刀柄,将绞缭拔了出来。虞药咬紧了牙,没有尖叫,可这疼痛让他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他苍白地倒在铃星的怀里,抽搐起来。
铃星按上他的腹部,汹涌的煞气争先恐后地修补着虞药的皮肉,但却在碰到金丹时被弹开。
铃星抱着虞药,看他身上的伤一点点好起来。
虞药还在昏迷,铃星低下头,凑近了他的额头,几乎要吻上去,顿了顿又抬起,什么也没做。
他们静静地坐在这里,等着煞气消散。铃星低头看着虞药,又抬头望着这空荡荡的大道,躲避他的人群,等他死的同类,抗拒他的正义之士,这么多年,不管在哪里,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抱紧了怀里的虞药。
伤好了。
虞药还是没有醒,铃星皱了皱眉,捋开了虞药的左袖,隐隐地可以看到一道淡淡的萤绿色的竖线,而虞药右臂上有一道淡淡的红色竖线。
在虞药未醒的时候,那两道线竟悄悄地伸长,几乎布满了手臂。铃星把手覆上,黑色的煞气迅速攀去,把两道竖线赶跑,赶成了两个点。
权无用他们跑了过来,看着虞药完好无损的样子便问:“你们……解决完了?”
铃星默认。
林舞阳松了口气,把手里拿的菜刀扔到了地上,差点哭出来。
燕来行转身看他:“你打算那这个跟他拼命?”
林舞阳翻了个白眼:“不可以吗?我也是有血气的人!”
权无用斜眼看他:“你有血气?我看你有脚气差不多。”
林舞阳怒发冲冠:“说了多少次,那不是我,那是燕来行的臭脚,你只是没看到!你说是不是!”他拉过燕来行,“还大侠,赶快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权无用瞥着燕来行:“当真?燕兄为何不去做老鼠药为生,有这等杀招,使剑不亏了吗?”
燕来行皱着眉头,摆着忧国忧民的脸看向虞药:“真希望家主没事啊……”
林舞阳:“不要转移话题!”
铃星站了起来,抱着虞药离开了。
三人:“……”
燕来行:“都怪你们,话太多。”
“你……”
***
虞药醒来的时候,铃星正坐在窗边,靠着窗框望向外面。
已是天黑,月光稀疏地落在屋内,没有点烛,只有月光照了一片地,虞药抬头看着窗边的少年,没有皱眉,没有什么精神,面容如此哀伤。
他开口:“铃星……”
太好了,不是权清风的声音了。
铃星激灵了一下,猛地转过头,看到了虞药,眼里短暂底燃起了亮光,又被压了下去,平平淡淡地道:“你醒了。”
虞药坐起来,他发现自己的伤都好了。
铃星看着他安全地坐直,便又转过了头。
虞药咳嗽了一声,叫他:“倒点水来吧。”
铃星跳下窗台,顺手把窗户关严,倒了温热的水,走来递给虞药,站在床边。虞药接下水之后,他往后退了一步。
虞药垂眼喝茶,一手拍了拍床边:“你坐。”
铃星顿了一下,坐了下来。
但他很紧张,握住拳头放在腿上,并不看虞药。
虞药放下水杯,看着铃星的侧脸,轻轻道:“没关系。我明白的。”
铃星几不可视地颤抖了一下,终于有些放松了。
他低下头,两手握在一起,低声问:“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死?”
虞药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不会真的杀我吧,那就会用煞气救我。”
铃星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只是拽了拽手指:“不过好像伤及了你的金丹,以后你就更弱了……”
虞药笑了笑:“这个不用担心,我的金丹跟别的不太一样,刚才那一下,好像还强了一点。所以我不是特意对准了腹部吗?”
“那……”铃星的喉头动了动,终于问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是谁。”
虞药伸手拉住铃星的手:“你能不能看着我?”
铃星又顿了一下,慢慢地转回头。
虞药笑了:“喂,我说你啊小子,你以前不是挺嚣张的吗?什么什么天下第一,你们酷哥是这样的吗?”
铃星蹭地站起来,气得脑门发红,握着拳:“找死吗?”
虞药歪着头笑:“不找了,不找了,找过了。”
铃星停住了,松开了手,慢慢地坐了下来,这次倒是不再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