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婆今天还没醒(9)

但是,不急,一会儿可以问。

程珩勋打量起了宁初所站的吧台的位置,吧台是这整个别墅里设置的灯光最暗的地方,设计风格也与整个别墅显得格格不入,整个别墅虽大,装潢的风格却温馨舒适,没有空旷冷漠的感觉,能猜测到屋主在设计要求上极力避免出现“房大而家小”的情况,甚至是格外强调“温馨家园”这一氛围;反观吧台那处,却是灯光暗淡,气氛沉闷阴冷,甚至连空气都比周围的要湿润一点。程珩勋从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就对这种诡异的情况感到相当好奇,但不知道是被什么牵制,他从来没有问出口。而且,他觉得吧台的设计更像宁初的风格。

没两分钟,宁初便打完电话回来了。

“家里来的电话?”程珩勋问。

宁初盯着程珩勋看了两秒,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打算附加点别的什么信息。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程珩勋比他想象的还要了解他——了。他无法定义这件事是好是坏,但至少不厌恶,便姑且不管了。

“家里有事?连打两个电话?催这么急。”程珩勋低这头,不去看宁初的眼睛,他每次打探宁初消息时总是这样的。

“两个?”宁初夹着那碟姜丝炒鸭蛋的筷子顿住了,他抬起头看向程珩勋。他今天只接到了一通他父亲打过来的电话,何来两个?难不成是程珩勋接了一通?可是程珩勋不是会随便接别人手机电话的人。

“早上那个不是?你当时脸都快皱抹布了。”程珩勋边讲着边伸筷子夹了一块姜丝炒鸡蛋放口里,咀嚼得格外慢。确实有点吃蟹肉的感觉,他这是第一次尝试炒这个,还不错,但还是少了蟹肉的鲜甜的味道,也少了海的味道。螃蟹太寒,不宜多吃,这个偶作替代还是可以的。

“哦,那个不是。那是诊所的一个客人打来的。”宁初夹起刚才没夹起的那块姜丝炒鸭蛋反入口里,微拧了眉,这是什么味道?

程珩勋看着宁初这副表情,他以为那是宁初对那道菜感觉到惊喜,“怎么样?有没有蟹肉的味道?嗯?”

“蟹肉?也许有吧,不大记得蟹肉什么味道了。”宁初夹了一筷子白米饭放入口里,无所谓地说道。

“不记得?你记忆力库大得跟你幢别墅似的,你说不记得了?”程珩勋瞪大了眼,尽管他的先天条件——一双有神的小眼睛——限制,并不能瞪多大,但足以表达他的难以置信了。

宁初不以为然地继续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里,“没必要的事,记不住有什么奇怪。”

“没必要的事?你的记忆力能随你支配?”程珩勋就知道,他越了解宁初一点,就对他越惊奇,也越好奇。

宁初想了想,很是随意地说道:“唔——不是随我支配,而是它是一个记忆宫殿,这是学习筑梦术的基础。没必要记得的,就没必要浪费整个宫殿的空间。”

程珩勋对记忆宫殿倒是略有耳闻,但那个并不是随意且短时间内能练成的。

“在他们的圈子里,我学习能力并不拔尖,而且性格不讨喜,独记忆力好。”宁初似是看出了程珩勋的想法。

“他们的圈子?”

“世人说的上流社会圈子。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会被划圈子。”

“哦。”程珩勋知道宁初家是经商世家,所以他在这种圈子长大并不意外。

“你会不知道?”宁初知道程珩勋父母都是律师,不可能接触不到经商世家的。

“你又不是一般人,你说的圈子,指不定是在哪个行星上的都不一定。”程珩勋调侃道。

程珩勋当初一开始知道宁初要给叶声声筑一场历经二十多年的一场的梦时,并没多大反应,直到宁初告诉他,筑这样一场梦,需要将叶声声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深刻在脑海里时,他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地上,他完全不相信这是可能完成的事。一个人的二十年需要经历多少事情,经历者本人都不见得能记住,除非是个别大的事件,但宁初却需要记住所有,这简直与区分并记下夏季无雨夜的满天繁星无异。当初他们一回国,因着叶声声有两段人生是宁初丝毫没有参与的,出生到八岁,大一到大二,所以他便陪着宁初去调查了有关叶声声的一切,不敢说一件不漏,但宁初调查仔细得简直变态,他们还因此被好几家私家侦探拒绝了,最终得到的记录跟本大字典这么厚,同时,宁父宁母与叶父的一段往事也夹杂其间被掘了出来。

但如今,如果宁初能够运用记忆宫殿的话,这场二十多年的年诱爱之梦,倒是有可能成功的了。

也正因为他全程参与了这场为了筑梦作准备的对叶声声的调查,他更是觉得叶声声和宁初不适合。叶声声这二十多年走过来,比大多数的人都要幸运且幸福,家境不错,衣食无忧,父亲宠爱又能给予她正面的教育,她自己也努力且性格乖巧,讨人喜欢,内在外在皆不缺,尽管没有多拔尖的学习能力,但仍算中上乘,而她自己也没有多大雄心壮志,懂得知足,也就常乐,如无意外,叶声声的一生理应是顺风顺水的,她的痛苦难受不过是某次考试失利或者是没能去听某场她所喜爱的歌手的演唱会,诸如此类,而最大的痛苦也许就是缺失一份母爱,但宁母对叶声声的喜爱,简直是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叶父又是如此疼爱她,叶声声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拥有着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幸福人生的人了。

但宁初不是,程珩勋认识的宁初不是。

宁初像是居住在深海里的人,他能活着,却无法在水下呼吸,因而窒息的痛苦无时无刻都伴随着他,却又不让他死去。他只有黑暗、沉默、孤独、痛苦和来自四面八方的水压。他孤独无依,也许他尝试过呼救,但是没有人能听得见,他所处的水域里陆地太远了,他所在的位置,水太深了,所以啊他习惯了,他认了,他放弃了。求救对他来说,不过是拼命挣扎最终得来一份羞辱。所以他任由自己在这深海里苟延残喘着,将一切痛苦全盘接收,不埋怨,不难过,不希冀,无欲无求,偶尔有鱼在身旁穿梭,他便任水流带着他浮浮沉沉。

程珩勋觉得,叶声声注定无法理解宁初。可是,宁初在深海里所得到的第一口氧却是叶声声亲手奉上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氧气的美好,第一次知道了更舒服更有希望的活着,他第一次有了欲,望,他怎么可能放走叶声声。

等程珩勋从思绪中回过神时才发现宁初盯着他看很久了,那是一种让他感到恐惧的眼神,直接,尖锐,宛如带着透视功能,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遍,还附加了个解析功能。

宁初扯了扯嘴角,往椅子后靠了靠,左右手摆起的高度随着他的动作降了降,却也向前伸了伸,右手拿着筷子的动作不变,左手五根手指撑着瓷碗,碗里是吃剩一半的饭,他将视线从程珩勋的脸上移到了瓷碗的花纹上,并同时缓慢而随意地将碗左右地转动,“程珩勋,如果你打算阻止我的计划,我对你也不会手软的。”

他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一般,但程珩勋知道,他不是,他绝对不是。

程珩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确实是想阻止啊,可是我阻止不了不是么?”坦诚是与宁初相处的最好的方式,也是方法。况且,你就算不坦诚,他也能自己看见你的“坦诚”。

宁初停下了转碗的动作,将视线给回了程珩勋,却没有选择回答他的问题,“你对我所有的一切好奇或者参与都无所谓,算是等价交换。但是我和叶声声之间,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程珩勋的想法,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不需要,他和叶声声的事,他会解决。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程珩勋扬了扬眉,“等价交换?宁初你讲话方式真的诚实得扎心。”宁初当初就向他坦诚了,接近他,不过是为了他医学生的身份。

“彼此彼此。”宁初并不会相信程珩勋会因为他这句话而伤心。程珩勋的诚实,不亚于他。

“Find!诚实虽然锋利,但留下的不过是道划伤,血流过了就好了。”程珩勋讲着,眯起了眼,朝前倾了倾,“谎言就不一样了,谎言是带毒的软糖,香甜可口,却致命。”

“嗯哼。”宁初也朝前倾了倾,很是有同感地说道:“你眼睛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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