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北参与南璃开战,暮扩之父北参庆帝暮焘御驾亲征,在战场上被南璃猛将北野炎砍下头颅,自此北参南璃结下梁子。如今北野炎篡位登基,又将南璃驩帝之女云千慈送到北参和亲,其意欲何为,可想而知!
若新帝暮扩不收此礼,便是执意与南璃为敌,恐又给北野炎留下开战借口;若暮扩收下云千慈,便是霸占弟媳,极易引起安王暮振异心。
而对于云千慈而言,若不答应和亲,便会置云氏旧族于灭门危难之中;若是答应和亲,便是一生错付,与爱别离。
云千慈此时脑中千思万绪,纷乱复杂,不知不觉中已登上百层台阶,来到宗庙大殿。云兮解下云千慈身上披风,扶她进了殿门。云千慈再一抬眼时,身后众婢已然散去,引她上来的少年康王也归入臣位。
而此时在她面前的,唯有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身着龙袍的男人。
☆、怎么,还不行礼吗
“跪”太监一声高呼,两旁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云千慈身上,而她却置若未闻,无动于衷。
太监未见过此等情状,有些慌神,瞥了一眼略有怒色的暮扩,忙又高呼:“请南璃常清长公主行大礼!”
云千慈轻蔑一笑,淡淡说道:“本公主平生只知跪天地父母,还从未跪拜过旁人,皇上让我行何大礼?”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诸臣的眼眸都偷偷在暮扩和云千慈之间辗转,谁也不知道龙椅之上的少帝会如何回复。
云千慈仰头直视着殿上的男子,只见他的黑金龙袍架住宽大的肩膀,一丝不紧,一丝不松,虽是偏瘦之人,却毫不同于康王羸弱之相,反而显得精壮有力,不怒自威。他脸庞瘦削,眉头紧皱,眼眸冰冷深邃,却是薄唇偏笑,不知是喜是怒。
“你都说了我是北参皇帝,”暮扩打破了沉默,在当时众人看来,暮扩还能开口说话已算是他的好脾气了!“那么我就是北参的天地,你身处北参,自然要跪我这个天地!”
云千慈没有想到传言中暴虐易怒的暮扩竟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勃然大怒,他怎么会如此反常呢!
顿时云千慈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她以为他会生气,然后治她个大不敬,或将她禁足后宫,或赐个大刑,或者是任何让他们再无相见之可能的惩罚。因为对于高傲的云千慈来说,比受刑濒死更可怕的是与自己的世仇朝夕相处,任其无尽地践踏她的尊严!
“怎么,还不行礼吗?”暮扩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俯视着她,用一种她觉得
侮辱的眼神。
云千慈不语,解着红色外衣,引得众臣忙低头作揖。暮扩看着她,抓着龙椅的手握得越来越紧,因为红色外衣下,是一套纯白的麻质寿衣!
是谁给她穿的这一身!!!她就这么狠心要咒他吗!
“你这是何意?!”暮扩怒而起身,指着眼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的女人。
“皇上息怒!”众臣惶恐,皆俯身在地,大气不敢出。
云千慈本意是极力惹怒他,但还是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其势如猛虎起身,声如黑熊觉醒,让人手指发颤。
云千慈握紧了衣袖,佯装淡定道:“南璃先帝后刚逝,我自该披麻戴孝,为父母守丧!既然皇上你执意要我跪拜,我跪便是!”云千慈刚要俯身行礼,便听殿内一声大喊~
“放肆!你穿丧衣拜活人!是为何意图?”诸臣班列中一老臣起身,面向云千慈道“难道这就是南璃的规矩体统?”
“皇兄,”康王从众臣中起身出来,跪到大殿中央,先拜了一礼,道:“启禀皇上,公主骤失双亲,心中苦闷,思虑不周,还请皇上见谅,要以北参南璃两国大业为重啊!”
暮扩不答,大殿上又恢复了寂静。只见那身龙袍缓缓向那素衣挪去,直到两物只有一扎宽的距离。暮扩盯着云千慈,云千慈盯着暮扩。或许这大殿之上只有云千慈一人知道,此时这个人的眼睛是雾蒙蒙的。
他……他这是何意?还没等她细想,冰凉的大手已经握住了她的下巴,虽未用多大力气,却让她仿佛一动不能动,脸随着他的手上扬。
“你不必在此装腔作势,杀了我岂不痛快?”云千慈现下也已不顾了生死。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杀了你,让你就此解脱?”暮扩捏着她的脸,自己的脸也凑到她耳边,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对她说:“别做梦了!既然抓住了你,我就不可能再放开你!”
说罢,暮扩正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公主,太皇太后宫里的人来求见
云千慈被安排进了兴泽宫暂住。她也是很不解,传言中那么易怒的暮扩今日竟然“放了她”!她觉得唯一能解释地通的就是暮扩会在婚后饶不过她。
她正想着,云兮便进来行礼道:“公主,太皇太后宫里的人来求见。”
“太皇太后?”云千慈不免惊讶,这还没大婚,太后就要教导了?还是今日听了大殿上的事情前来训斥的?
“公主,她们还带了许多物件吃食来,您要不要见一见?”云兮又打断了云千慈的思绪。
“带这些?”云千慈不知太皇太后事出何意,却只能兵来将挡,便说:“宣进来吧!”
云兮应下,片刻便引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相貌的妇人,穿着朴素却不显寒酸,眉目和善却毫无怯懦。这老宫人行礼道:“给南璃公主请安。”
云千慈见她有礼,不像是兴师问罪之态,便柔声道:“您请起,敢问怎么称呼?”
那宫人一边谢恩起身,一边答道:“奴婢姓陈,宫中人称呼一声陈嬷嬷。”
云千慈又问她来意,那陈嬷嬷笑着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听闻公主远嫁而来,怕不适应这北方水土,特让人增了几件厚衣服,绷了几床新棉被,南璃的厨子和特色点心也都带来了,还有一些北参的特色吃食跟习俗之书,容公主品尝翻阅。太皇太后还说了,公主嫁过来千万别受了委屈,要什么吃的玩的读的尽管来与太皇太后说,千万别见外。”
云千慈着实有些吃惊,并不是全因为这体贴入微的照顾待遇,还因为她惊于太皇太后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南璃将领杀害的,竟然还对南璃公主如此体贴!
“太皇太后还说了,想邀公主于万寿宫一聚,不知公主可得闲?”
人家堂堂太皇太后都吩咐近婢送了各种东西,还以礼相邀,云千慈自然不好拒绝,便应下声说:“我自然是何时都可以的。”
“那择日不如撞日,公主不如今日就移步万寿宫,陪太皇太后一叙家常可好?”陈嬷嬷还是笑脸以待,云千慈无法拒绝,只得应下。
万寿宫中,云千慈一入偏殿便见身旁陈嬷嬷趋步,快她几步跪下请安道:“太皇太后,您看谁来了!”
云千慈见前方一苍发红面老妇倚坐榻上,听了陈嬷嬷问安,忙正身起来,伸开双手招千慈过来:“哎呀,可来了!可来了!”
千慈刚要行礼,太皇太后便让人去拦:“快别这么拘谨,上来坐哀家身边来。”
云千慈被人扶到榻旁,太皇太后拉她坐下,怜爱道:“可算是盼你来了!从南璃到北参可不容易啊,这一番周折就是数月半年啊!在路上一定辛苦极了吧!”
“长途跋涉,确实费了一番周折。”云千慈不否认,由其是她,又闹了几回大病自杀,更为费心。
“来了就好啊!你年少便经历大灾大难,只要都挺过来了,那后半辈子便会福寿安康,这就是俗话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太皇太后越说越起劲,拉着云千慈的手说到了月色渐起。
云千慈又陪吃了晚饭,才让步辇抬回兴泽宫中。
☆、喜欢哪有什么理由啊!
夜深,兴泽宫中,云兮拆着云千慈头上的钗环,不禁偷笑:“公主,看来太皇太后还真是喜欢您呀!跟您说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的话呢!”
云千慈自己梳着胸前的一缕秀发,看着镜中的自己,问云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云兮看看镜中的千慈面露不解之色。
“你说,为什么太皇太后这么喜欢我?”
云兮不假思索道:“喜欢哪有什么理由啊!就是看您顺眼呗!”
“可是……”云千慈欲言又止,又压低了声音说,“可是太皇太后不是不知道,他的儿子可是在南璃战死的!说来,父皇可算是她的杀子仇人,而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送来和亲的礼物罢了,她也没有理由装作喜欢我的样子而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