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应声行礼告退,由弼马官牵了马回去。
暮扩还没走远,转身看了一眼,只见身后云千慈背对着他,轻声对弼马官道:“你且稍后再来,本宫还想再骑几圈。”
弼马官只觉宫中尚无此理,刚要反驳,抬头却看见云千慈身后的暮扩朝他摆手,示意他退下,便应允了云千慈,自行退下。
一旁云兮扶云千慈上了马,道:“公主,您且小心,奴婢不会牵马啊!”
没想到云千慈朝她摆了摆手,戏谑道:“那你走远一点,小心这烈马冲撞了你!”
暮扩听了不由一笑,眼看着云千慈马受惊了骑的马“嗒嗒”上路,云千慈还不时抽鞭呼驾。不一会儿,马似乎是受了惊,忽地马蹄飞起,马身后仰。坐于马上的云千慈也受了惊吓,只能喊着“停下来”别无它法。
云兮见状忙喊着“公主”去追马,却也是有心无力,观台上众人皆惊,唯付竞妍邪笑,想起自己吩咐人去查探哪一匹是皇后所乘之马,让人喂了烈药。
云千慈在马上已经拽不稳缰绳,不远处的几个小太监也迟迟不敢阻拦烈马。
正当云千慈欲掉下马身之时,忽觉有一双大手撑住她要倒的身子,扶正在马身上,背后不再是凉风习习,而是一股由宽大胸膛带来的暖意,身前的缰绳已经覆上了一双强有力的大手。
“起开!”沙尘暴般的强大而沙哑的嗓音从她耳边呼啸而过,伴随着眼前的小太监们纷纷躲闪。马蹄错过人身,踏到结实的草地上。
身前的大手用力拉着缰绳,在等马儿恢复平静,而云千慈的心却如海面巨浪,无处波澜。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手臂上爆起的青筋,听见他粗粗的喘息声在她耳边摩挲。
马在围场跑了几圈,总算在观台下停了下来。
☆、朕是皇上,去哪儿还用你说?
烈马停步,云千慈的心却还是止不住怦怦地跳,天啊!太危险了!虽说在北参是生不如死,但若今日就在这马背上去世,还真是有些不舍。
等云千慈回过神来时,发现云兮已跑到了马旁,观台上的人都起了身,太皇太后也被扶到了观台边上,低身询问台下的云千慈:“哎呦呦!皇上皇后啊,可曾伤到哪里没有?当真是吓了哀家一跳啊!”
云千慈忙道:“太皇太后安心,臣妾无碍!”话音刚落,云千慈就被身后的大手拦腰丢下了马。
等云千慈抬头看去,马上的暮扩横眉冷对,面色阴沉,道:“今儿是端午佳节,你也别想挑这个日子寻死觅活的!”
云千慈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不快,难道在暮扩心里,她云千慈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就算今日要死,老娘也绝不碍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眼!
当然,云千慈并未说出这话,只是狠狠地瞪着他。
好在暮扬出来打破僵局,道:“皇上皇后龙体凤体均安康就是臣等之福了!”
暮持见状也忙解围道:“平王所言极是。皇兄,下午的端午宴将至,您和皇后娘娘还要更衣赴宴呢!”
云千慈明白众人苦心,便也低了头,由云兮搀扶走了。
一众弼马官也赶了过来,跪地请罪。待暮扩下了马,看了看他们,二话没说也走了。
……
夜晚的呈凰宫外灯光暗淡,艾草味徐徐传出。小太监一声“皇上驾到”才将这夜的宁静打破。
云千慈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在吃云兮给她剥开的粽子,并感叹北方的甜粽也别有一番风味。
忽地一下里外上下的奴仆都闻声跪下行礼,唯云千慈照旧坐在桌旁,直到暮扩携人进来。
“今儿可是初五,你又来错地方了吧!”云千慈还没意识到,她说这话时张着两只黏黏的手,嘴上还挂着几粒糯米,憨态可掬。
暮扩叫众人平了身,边走向云千慈边道:“下午的盛大端午宴不去,晚上在这儿巴巴地啃凉粽子?”
云千慈擦了擦手,低头给自己倒茶,冷笑了一声道:“我怕自己太不识大体,搅了你的盛大宴会!”
暮扩知她还在生上午的气,便坐在了她身旁,叉开话题道:“北参旧俗躲端午,是出嫁女儿的回门日,朕叫那些故乡是京城的妃嫔都回家省亲去了!”
“哦!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云千慈放下茶杯问他。
“不是你问的朕为什么要来你这儿吗?”暮扩双手扶膝,态度还算是好。
“那……难道端阳宫失火了?那里待不得?”云千慈探了探身子,问得一本正经。
只见暮扩伸手就让云千慈吃了个爆栗,颇带孩子气地说:“朕是皇上,去哪儿还用你说?”
云千慈被弹得厉害,忙拿手揉着额头,撅着嘴瞪他。
只见暮扩假装正经地咳了几声,对一旁太监道:“今日端午宴剩了好些粽子,你且拿去分给呈凰宫的宫婢内侍吧!”
众仆忙谢恩退下,去领赏赐了。
☆、我!偏!不!
屋中只剩了暮扩与云千慈二人。
暮云二人无语,暮扩便望了望窗外的月色,缓缓起身走到了屋外的月台上,抬头望月不语。
云千慈也趴到窗前看月,心中想着别家女儿有家可躲端午,可自己却身在异国,无家可归。
“父皇、母后、千慧、卓元……”云千慈一个个地低声念着亲人的名字,不禁潸然泪下,或许这就是古人说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吧!
“叮铃~”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将云千慈的视线吸引到了暮扩处。只见暮扩手中举着一只银色宫铃,正在月色下观赏它。
云千慈觉得宫铃眼熟,又仔细看了看,引得暮扩转头看她,见她目光着迷,以为她是看呆了自己,便笑了笑,故意问道:“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云千慈听了这话,起身便从窗前走到了月台,指着暮扩手中的宫铃问:“我的宫铃怎么在你那里?”
暮扩听后故意握着宫铃背起手来,玩味一笑道:“你猜啊!”
云千慈思虑片刻,道:“这宫铃是当日振哥哥离开南璃时找不到的……所以,是你从振哥哥处夺来的?”
暮扩听了不禁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逻辑?”
云千慈看他这反应,越发坚信道:“一定是如此!当日一定是振哥哥拿了我的宫铃作离别信物,然后……然后这次他离别之时你就把他的信物也夺了来!”
暮扩冷笑一声,道:“我连他的女人都夺走了,还在乎这么一个死物吗?”
“你既然不在乎,现在就把它还给我!”云千慈话间便伸了手向暮扩索要宫铃。
暮扩听了这话,又握紧了些手中的宫铃,愤怒地喘着粗气,瞪着云千慈一字一句地说:“我!偏!不!”说罢拂袖而去,徒留身后的云千慈喊着他“暮扩!你给我回来!”
……
夜半十分,端阳宫内殿里还点着一盏灯。暮扩坐在灯下,一言不发。
小太监推门进来行了一礼。
暮扩问他:“查清楚原因了?”
“回皇上的话,据御马厩总管说,今早失常烈马还是正常的,只是在上场之前和众马一样多喂了一次马料。不过因为此马是匹胡马,和众马的品种口味不同,所以马料是分开喂的。经事后查证这马确实被人下过药了。”小太监一字一句地答得极其仔细。
暮扩看了他一眼,问:“马是谁给皇后选的?”
小太监道:“据弼马官说,是康王殿下。”
暮扩沉思片刻,又问:“惩处都安排好了吗?”
小太监回话道:“御马厩总管已经连夜被宣旨革职了。今日管理这匹马的弼马官也被杖责了一百大板,眼下是废人了。闯祸的烈马也已经被杀了。”
暮扩点了点头,胡乱“嗯”了一声,摆手叫他退下,又按着太阳穴陷入了沉思。
☆、不过是狼狈为奸
西辰衍庆宫中,小太监来报:“皇上,陆贵人已经在外候着了。”
楚桀坐在窗边,侧身看着窗外景色,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云千慧进来行了礼,便问:“不知陛下叫臣妾前来,所谓何事?”
楚桀转过头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云千慧一遍,道:“你先坐。”
云千慧便依是坐到楚桀对面,也不敢再问缘由。
楚桀依旧把头转向了窗子,眼睛望着窗外景色,缓缓道来:“朕曾是先帝庶长子,比先帝嫡亲的儿子大五岁。朕年少便精通礼记六韬,熟习剑法,但就是因为生母只是先帝的妃子而不受自己父亲的器重。朕成年之后,发妻早亡,后又娶了如今的郑妃。可是后来太子暴毙,朕登上了皇位,朝野之中便又有了郑妃之父郑百镐是开朝功臣的言论!坊间流传不休的流言蜚语扑面而来……”楚桀缓缓扭过头来,皱着眉看着云千慧,“若是朕格外宠幸郑氏,便是巴结权臣;若是朕稍有责罚于郑氏,便是忘恩负义之徒……”楚桀的脸慢慢扭曲,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苦笑,“朕可真是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