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不土,还私奔。”
“那我换个词?开溜?”
约莫是趴久了,压着胸口有些闷,江也突然翻身,结果魏麟还拽着他那缕头发,一下子拽得江也喊出声来:“嘶!痛!!!”
“哦哦,对不起。”魏麟赶忙道歉,伸手去揉江也的头,“是这儿么?还是这儿?”
“行了行了,把你爪子收一收,烦。”江也不耐烦地抓开他的手,转而自己摸了摸扯疼的地方。
魏麟没就着头发的事情接着扯,突然正经地说起来:“有些事情,你可能想得太简单了。”
“比如?”
“比如你奉了将军之命进宫,可如果将军站错了队,你也就站错了队。”
“这个我知道。”江也道。
魏麟暗暗地在榻上找到江也身侧的手,紧紧地握住,继续说:“不过我在,你不用怕啦。”
江也侧过头去,皱着眉看了魏麟一眼:“我怕什么?”
“算了算了,”魏麟没跟他斗嘴,认真说道,“没事,反正只要薛家赢了,什么都好说。”
“你说这话,你姓魏好不好。”
魏麟手上又下了几分力,将江也的手握得很紧,甚至握得江也有点痛:“无所谓。”
“无所谓是什么意思?”
“就是……无所谓啊。”魏麟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
江也还想说什么,魏麟突然又松开了他的手,然后从榻上爬了起来,再从地上捡起衣衫,不紧不慢地穿上。
江也仰着头看他,想问他为什么突然起来,又有点不好意思。他总觉得如果表现得对魏麟太过在意,就会很没面子,尤其是魏麟那个性格,逮着一点点他的“失误”,就可以念叨好几天。
眼看着魏麟穿戴整齐了,江也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上哪儿啊?”
“回去干活啊。”魏麟说着,突然凑到榻沿,弯腰就在江也嘴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哦。”
江也心里不太高兴。
魏麟来了,吃了点东西,然后做了点坏事,接着就走了?怎么想也不太对吧。他想起之前跟魏麟拌嘴时那句“别告诉我禁军统领没有地方睡”,现在看来,不但有,而且他还真要去睡。
“明日再来找你。”
“别来了。”
“要来。”
“别来。”
“要来。”魏麟说着,已经去开了门,回头又说了一句:“有事派人来找我,千万别乱来。”
“知道了,话多。”
听着门被关上,魏麟远去的脚步声,江也突然开始烦躁,但他又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烦躁。
他只是按照将军的吩咐,进宫保护一个皇子。怎么想这件事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是薛子钦的命令,作为士兵,首要就是服从。
可是从魏麟这几次话的意思里,他总能模模糊糊听出来魏麟仿佛在说他做错了,他不应该听从薛子钦的意思。
江也偶尔会想起那天热血沸腾的感觉。
四年前第一次上战场,被漫天血光震惊倒无法动弹的自己,站在原地,目睹薛子钦是如何英姿飒爽地一杆长枪贯穿敌将胸膛。
每每想到,耳边仿佛都能听见薛子钦身后的军旗猎猎作响。
从那天以后,他对薛子钦佩服的五体投地。
没有一个人男人不喜欢这种热血沸腾的快意。
也没什么比在战场上厮杀更能证明自己存在。
江也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深究魏麟话里藏着的意思。他扯过褥子盖在身上,也懒得调转方向,闭眼睡觉。
……
江也不得不佩服魏麟的本事。这个禁军统领来了没几天,江也就已经时不时从宫人的嘴里听到一些关于魏麟的话。倒没有几句不好的,无非是说新任禁军统领悄悄拉着禁卫玩骰子,要么就是在御膳房偷吃的被人抓了现行,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反而大家说起来,都捂着嘴偷偷笑,尤其是他时不时就要来降真台找江也。
然后大家看江公公的眼神,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那种偷笑不止出现在谈论到魏麟的时候,还有看见江也的时候。
在军营里,本来就没少被人调侃他和魏麟的关系,这到了宫里,江也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些窃窃私语。直到他身边的小六子也开始有事无事的傻笑。
“我说你到底在笑什么?”江也忍不住问道。
小六子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凑近了江也道:“江公公……”
“嗯?有话直说。”
“您跟魏统领……”
“他是我干儿子。”大概真是跟魏麟呆久了,江也现在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脸上表情严肃认真,当场就让小六子信了。
“啊,是这么回事啊!”小六子恍然大悟道,“他们都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
“那你少给我在旁边笑,看着烦。”江也恼怒地说道。
两人正说着,已经到了正殿门口。这日岑黎玊稀奇地唤他过去,眼下人正在正殿等他。
岑黎玊平日里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多数时间不是在榻上看书,就是在榻上休息,最多是在降真台的小花园里走走,别的什么也不干。
江也不是没有疑问过,他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要怎么争储位,照他这样待在降真台,恐怕皇帝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吧。但他作为臣下,这话也轮不到他问,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听说魏大哥进宫当了禁军统领?”
江也走进正殿刚行完礼,岑黎玊开门见山地说道。岑黎玊手里执着笔,不知在写什么,说着话的时候也未曾抬头。比起在军营里初见的时候,岑黎玊不知道成熟了多少,现下看上去除了长相还有些稚气未脱,举止和神态皆已像个沉稳的公子。
“是。”
“那有空替我跟魏大哥问好。”岑黎玊道,“刚好,我有件事交于你去做。”
“九皇子请说。”
正殿里只有江也和岑黎玊两个人,倒也没什么避忌。可饶是如此,在魏麟的唠叨下,江也还是多了个心眼。他现下跟岑黎玊面对面站着,都没敢把腰板挺直,微微躬着,以示对皇子的尊重。
岑黎玊没有立刻说,而是手上动作加快了些。直到他像是写完了,放下笔,才将那张写满字的宣纸折了起来,朝着江也递过去道:“你把这封信,送到安上殿去。”
“是。”江也走上前将信收进了袖子里。
岑黎玊又接着道:“正好,既然魏大哥在,那事情也方便多了。你想办法去天牢,商相被定罪处刑之前,见过哪些人,说过哪些话,全部弄清楚。”
“这……”江也面露难色,“只怕是有点难。”
“不难。”岑黎玊说着,从腰带里摸出一块令牌。
那令牌用锦囊包着,他就这么连着锦囊递给了江也。江也接过来,下意识把令牌拿出来打量。
“这是出宫用的令牌,你拿着它,自然可以出入宫门,想要进天牢也不是什么难事。”岑黎玊道。
江也看了看令牌,又看了看锦囊,只觉得锦囊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时间没想太多,顺嘴说了出来:“这锦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么?可是见过其他的皇子?”
“我只见过大皇子。”江也如实说道,“但我不是在大皇子身上见到的。”
“这令牌,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有,上面都有暗记,表明是哪个宫里的。”
岑黎玊在旁解释,江也便拿着令牌仔细端详起来。那令牌上的花样是一条张扬舞爪的巨龙,在中间浮雕有“宣”字,那暗记就藏在“宣”字下面,在那凸起的一横下面,刻着一个“九”。
他再打量打量锦囊,锦囊是双面龙纹的刺绣。
记忆一下子清楚起来,江也不自觉念出了声:“是在郭副将身上……”
“郭副将?”
“对,在他死前不久,我看过这个锦囊。”江也道,“这个锦囊里,应该有字……”他说着,将锦囊整个翻过来,果不其然,在角落里同样写着“九”。
“这么说,郭林充是其他皇子的人?”岑黎玊疑问道,“但薛大将军不是说,他是商戌的弟子,通敌卖国的罪人?”
江也摇了摇头:“旁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恰巧看到了。”
“你可看见那锦囊里写的几?”
江也还是摇了摇头:“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