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就更奇怪了,按照我对白行的了解,他通常手机电脑不离身,总有一个设备能接收到我的消息,可就在我急需联系上他时,他却一反往常的不及时回复我了。
我就这样期待着,跟随着,找寻着。可能是因为身体不适,也可能是因为心中不畅快,上山的路比我想象的要艰难许多。林一路一声不吭,大气不喘,可我每走一段向上的石路,都要歇几脚,喘几口,要怪就我怪平时很少锻炼,但即便我锻炼得再少,也不至于弱成这副样子。我不得不要求林不停等我,不然凭我的速度,可能一会儿时间,连林都看不到了。
说来也挺不走运,我本应怀着探索的心态悠闲地游乐,好好享受专属于我的庆祝活动,但好好的野外团建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找人活动。我为了找人不停走,一直不停走,走的时间越长,我的情绪越糟糕,林走在我的前面,他就像是我潜意识的化身,催着我不断向前,我走也劳累,停也难办,身边杂乱的没有文明痕迹的野树野草本应是这路途上可被无意瞥见的点缀,但现在却都成了点燃我心中怒火的干柴。
无意间,我想到了母亲那双吊眼,想到姥爷的死,和那一块血月。
太阳疲倦地下沉,我紧紧握着的手机没有传来一条消息。大概走了四五个小时,虽然体力还足以支撑,但心力已经消磨得一干二净,一路上根本就没有看到人烟存在,眼前那段上山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一意孤行的穷途末路,日薄西山却要攀登向未知的感觉十分可怖,害怕夜路难走,我和林决定返程。
我们一直走的是一条人工铺就的石头路,估计是山里人修的,虽然粗糙了些,但耐用性很高,如果不遇到什么严重的灾难,估计走上几百年都没有问题。我和林上山就一直走在这条石路上,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原路返回,就可以回到上山的地方。
做了下山的决定之后,我和林站在一旁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吃饱喝足之后,背好行李,准备一口气走到山下。我俩还决定,如果回到宾馆附近还是联系不上他们,就先自行回到市里。当然这些决定都是我提出的,林只负责应和一下。
本来以为下山的路会一路顺风了,结果又发生了更诡异更糟糕的事。
“等等”。是林先发现异常的。我们大概又走了两个小时左右,他站在离我十几个台阶左右的下行方向,突然停住,说出了这两个字。那时我们周围就是路和没有什么明显特征的山野林木,我看着他在越发昏黄的夕阳中的背影,头皮发麻,因为他站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
这会儿哪还敢再有不对劲儿的地方,明明从上山开始,不对劲儿就已经在不断叠加了。我看着林环顾四周,他脸朝向我这边时,眉头微皱。就这一个细节,就足够我感觉诡异了,林,他似乎从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就好像他对目前的情况把握十足,又好像他对之后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把握。
“怎么了?”我小心地询问了一句,似乎在向他寻求一针安神剂。
“我们没走过这条路。”他声音小到让我突然意识到这林间鸟虫在夏日多么烦噪,明显的,他的话没让我安神,反而让我费神。
“不会吧,这条路没有分叉,我们应该是按照原路返回的。”听完林的话,我内心其实已经动摇了,但与他的判断相比,我更坚信自己的判断。
说完这些话,我超过了林走在了他的前面,然后加大步伐,几乎是一步一跳往山下去,跳了一会儿眼就花了,腿也直打弯,控制不好节奏。可天色渐暗,如果不抓紧时间下山,夜路会更加难走。
气温开始下降,太阳也落得极快,两侧的山林树丛几乎是一瞬间就变成了蓝黑色,眼前的路模糊,人也模糊,我掏出手电筒,照亮身前的路。如果这时我和林两个人再分开,那之后会发生的事将无法想象,所以我不再超过林太多,而是选择和他并排走。又下行了大概两个小时,仿佛的确像林说的那样没有走到熟悉的路上。
下山应当更快一些,更何况我和林还刻意加快了步伐。
“我们好像真的走错了”,我的声音被黑暗裹挟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应该啊。”
这时,借着没被树叶遮蔽完全的月光,除了手电筒能照射到的范围,都是一片模糊的黑暗,我和林停在路上,他的脸在黑暗中隐隐约约还是那么流畅。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边问边看向林,林的手电筒照亮目之所及的前方,他的眼睛微微反射出一些光亮。从那光亮里我看到了一点希望,我本以为他会提出什么好的意见,还抱有期待,结果他一声不吭,沉寂地融进黑暗里,就好像这个人会突然消失,就好像我是一个人在登山一样。
“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我意识到了另外一件奇怪的事,风声,虫鸟叫声都消失了,四周静得出奇,仿佛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只剩下我和林两人。
如果林也的声音也没了...意识到这点后,我的心开始发慌,扑通扑通在身体里乱跳。
“林。”
我赶紧喊了他一声,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两件薄外套,一件递给林。“穿上,我们再往前走走,先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我把衣服递给林的时候还故意碰了他一下,感觉到它是实实在在的人时,才稍微放下些敏感。
我努力和林说话,哪怕他只是简单地哼一声都能让我获得切实的安全感,又向前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居然看到了远远的一处亮着橙黄的灯火。
“有灯的地方肯定有人类活动,我们去那里看看,如果能暂住一晚。”“如果的话,明天再找路吧”“佳卉姐或者程老板有可能在那里”。我和林说,同时也是自言自语。
这处灯火就像漂浮在黑暗里,这让我更加确信了我们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在无法判断距离远近的情况下我们又走了几段路,离近之后才发现亮灯处是一间很简易的竹制小屋,就搭在距路几米远的一侧树林里。从手电筒圆白的光片中,能看到竹屋后面长着又低又密的树,树皮都是青绿色,应该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就像是放大版的茼蒿。橙黄色的灯挂在屋外,仿佛是专门为迷路人设置的临时居所,我们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居然没注意身边的事物变得如此诡异。
正当我和林走近并打算到屋内打探一下时,困扰了我好久的那股巨大厌恶感携卷着满身的浊气把我打倒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扔进了巨大的土坑,随着一层层土壤的覆盖,我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慢慢被淹没...
...我的身子被禁锢在一片黑暗中,一轮白月悬在半空,突然出现一块血红的圆石,与那白月慢慢重合,将月也染成血红,黑暗也被染成猩红。一声声婴儿的啼哭传来,离我越来越近,哭声也随之越来越大,直到满眼都是红色,满耳都是啼哭,不断淹没我覆盖我时,我的身体与哭声共鸣,翁的碎裂,只剩渣滓漂浮在血红里。
我大概只昏睡了几个小时,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竹屋里点着昏黄的光,我躺在竹床上,身上盖了几件衣裳,林坐在床边,看着竹制的窗。
“林?”我醒来时只看到了他的背和后脑勺,于是便喊了一声。林听到声音也立即转头看向了我。
看到了他的脸,我放心很多。“我没事,刚刚可能太累了。”
林听到后没有应答,又扭头看向窗子。我的目光也被带到了窗子上。
漆黑透过竹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窗框,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目光还没离开窗子时,一个扭曲的白影掠过,竹门好像被风轻轻推开了,我心里一紧,本能地想要坐起,可身体动弹不得。林一下从床边弹起,“别动”,他好像是对我说。
暗夜里弯腰走来一个身材高挑,肩膀开阔的长发男人,比林高出不少,他站定的时候腰背挺得好直,盛势凌人。林紧张地把手伸出作阻挡的手势,在那人面前,林瘦弱的像是一根随时能被折断的树枝。
“小人,你可知道私闯民宅的代价?”我听成了“冥宅”,一时语塞,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也吓得动弹不得。
“季业!”那宽背阔肩之人身躯猛地一震,似乎是要冲向我,林喊了声我的名字,瞬间抓住了那人的胳膊,挡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