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能找到这个人,也许就能离真相更进一步。
经历了一番工夫,我锁定了匿名汇款者的寄件范围,因为匿名汇款不违法违规所以派出所并不帮我锁定嫌疑人,所以我只能从邮局获得寄件点的信息。其实想要确定寄件人光知道寄件范围还远远不够,但对我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寄件点在城郊的一家大超市附近,一想到城郊,就让我想到了久违的程老板。刚巧我也有事情想问他。
整个排查过程顺利到让我一度以为是林念在我接济了他那么长时间所以用了什么神力在暗中帮我。
我抽空按照邮局给我提供的寄件点信息坐着城际公交摸索到了目的地,这里的邮局旁边果然是一个双层大超市,我推测这个双层商品房的房东就是程老板。
因为怕大超市的老板不太好沟通,所以我决定先去攻略超市旁边的小面馆。面馆的收银是个少说有四十的女人,看起来眉目高挑,脸庞圆润,不像是个打工仔,倒像是老板娘。所以我买了碗面,坐在离收银最近的地方,边吃边和收钱的女人聊天。
林估计又在暗中显灵了,让我一切都猜了个正着。收银的的确是老板娘,而且她的房东的确姓程,不仅如此,这边上下两层十几套大大小小的商品房的房东,都姓程,是一个人,名字就叫程松本。
程老板果然深藏不漏,怪不得他敢让我这个小店长在节假日跟消费者一起放假,怪不得经营得好好的小户外用品店能说搬就搬。
我从面馆老板娘那里弄来了程老板的手机号,虽然我自打门店搬空那天之后再也没和程老板联系过,但我猜他原来给我的那个号肯定已经弃用了。
我害怕程老板标记我的手机号,所以就在附近到处找愿意借我电话的人。我编了个合适的理由,又提前表明愿付给别人二十块钱,被拒绝几次之后...一个在路旁抽烟的中年男子同意了我的请求,他把手机借给我,我拨通了程老板的电话。
程老板接听了电话,我们刚开始互相寒暄了几句,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我用的不是自己的手机,还通过套我的话确定了他的想法,然后乐着让我把手机还回去等他的电话。
我归还了手机,也付了钱,那个掐了烟的橘皮脸男人原本还想我和聊会儿天,正好程老板电话打了过来,我谢过那人,接了电话便离开了。
我有很多想问程老板的事,程老板似乎也有很多想和我说的事,碍于单纯的声音传递在表达上的局限性,我们没有用电话聊太久,他约我在我工作附近的商圈吃饭。
之后程老板按时赴约了,但他看起来并不只是想和我简单吃个晚饭,他甚至在我公司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当我们在餐厅聊到快打烊的时候,他又邀请我去酒店喝酒,继续把他的事情讲给我听。
他说,有些事情,我该知道了。
他还说,我被吴未,保护得太好。
我不敢想象,那一晚,我心中几乎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程老板把我脑子里的一个个问号捋直连成了一根长长的线,这根线从我的今日倒着延伸,延伸到20多年前,延伸到50多年前,甚至延伸到千百年前。
家族、祭祀、时代、自然。
我从他们那里听来的事情终于汇合在了一起:吴彩、陈如妤、荆池、程松本……还有我这二十多年的经历,连缀成了百年的沉浮故事。
圈圈圆圆,曲曲折折;兜兜转转,起起落落。
我再也抑制不住想要把这些记录下来的欲望,于是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他们叙写了出来,我给这个故事取了一个名字:
《无畏》
我想把这个故事献给我的姥爷。
谢谢一生寂寞的你,用一生教我无畏寂寞。
还想献给那些无论现在何处,但曾经或今后与我同路的他们。
谢谢你们,用陪伴填补了我寂寞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寂野》卷结束语
《寂野》卷的最后一章,笔者故意拖了三天才放,因为太不舍得。
我虽执笔,亦是读者,每每读到本卷后两章,就会有种肾气不足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因为熬夜熬多了,还是说这种感觉就叫做“寂寞”。
季业的诉说还将继续,下一卷讲二十年以前的故事,最后一卷讲后续,三卷相连才是完整的《寂寞灵野》,所有的疑惑会通通解开。
关于无cp的分类:“cp”的含义随着网络语言的发展不断变化,笔者并不能搞清每个人对于无cp的定义,所以在分类的时候有很谨慎地考虑,但实在无法把季业的故事归类于“言情”或“纯爱”,希望大家能够包容。
爱情是美好的,但这世间美好的不只有爱情。《寂寞灵野》虽然在说寂寞,但它会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写本卷结束语的此刻,《寂寞灵野》有几位读者一直坚持陪伴着,笔者真的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
感谢:
季业、姥爷吴未、程松本、林(向晚)、蔡佳卉、白行、陈奶奶陈如姝、荆池、芫儿、山泉、桐、耆晏、映姗、蓝目、莽万、吴彩、白可意、陈如妤、佳卉姐朋友、宾馆老板、山灵们、烧烤摊老板、烧烤摊大叔三人、司机师傅、早餐铺指路大妈、白行父母、医护人员、餐馆女服务员、餐馆女经理、奏交响乐的同事、面馆老板娘、路边抽烟大叔等
第41章 无畏(一)
一颗血色的圆石头,沉静地躺在如明月般圆亮的白瓷瓶底部,它已经被那个即将走上祭台的人的血,混了酒泡了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每年六月初六的子时,瓷瓶里的血酒会被倒入另外的加盖容器里,放了一年的血酒与加盖容器内大量的粮食酒混合,为这天要秘密举办的“点血”仪式所用。那颗血色的圆石头从来不会被祭祀者的血液怠慢,照顾它的人会立即将新酿的酒和新鲜的血液注满白色的瓷瓶,然后完美密封。
一个即将走上祭台的人,他沉静地坐在木质的笼车内,等待着天亮之后的“街酬”,他将被四个衅奴抬着走街串巷,到每户人家收取献给地灵的供奉。百姓们不会想明白他这样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成为献给地灵的祭品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承家的人知道他是幸运的,他没有出生在更早的年代,以至于他可以幸运地活到二十岁,而且,一旦他熬过了这场祭祀,实现了民众的企盼,他就会被当做人间的神使,得到万人的尊重和奉献。
那颗血色的石头就来自更早的年代,那时人们对祭祀的狂热行径不能用想象的画面描述,也不能用简单的语言来概括。那些更早时代被用来作为祭品的人,他们所遭受的苦难也并不能粗略地用文字比拟。他们往往出生便克死生母,被祭祀的人以合格祭品的名义带离原本的家庭,二十年之后,在一场狂热的祭祀活动中被供奉给神灵。
承家是这场狂热运动的主持者,他们主张万木有灵,需要通过祭祀仪式来实现与神灵的沟通,只有无私的奉献才有资格祈求神灵护佑。当然并非任何一个承家的人都能装扮华丽站上那个与神灵沟通的祭台,引导一方的百姓释放他们无穷的虔诚,只有承家名中带本字的最长老的男性,才能被称作“衅司”,主导一切祭祀活动。 “衅奴”世代辅佐承家主持祭祀,他们也是互有血缘关系的一帮人,只是无名无姓,统称奴。奴之间没有辈分阶级,即便是直系血亲,也只能以奴互称。
承家的长老会在得到作为合格祭品的婴孩的第七天向民众宣布新祭品与旧祭品已完成灵魂交接,从这天开始,婴孩的血祭之路正式拉开序幕。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人们得益于庄稼果腹、草药医人、木材筑屋,认为只有愉悦神灵才能获得更多的恩惠,而这时出现的人缘淡薄,有通灵之力的婴孩,就成为了他们沟通神灵的寄托。
从祭品到达承家的第一个六月初六起,他的小臂内侧就会被割伤取血以喂养能预知下一位血祭者信息的血色圆石。衅司称祭品的血是草木之灵的最爱,用酒来挥发便可以引诱神灵享用,所以每年六月六“点血”之时,每家每户按照供奉的多少换取适量的混着祭品血液的粮食酒,人们把这些血酒点在自家的梁木上以驱邪,或者洒在自家田土里来壮地,或浇在自己院落里,供给住在家里的树灵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