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一间开窗临着池塘的厅里吃的,简素的位置正对着那扇开着的窗,只见池塘里高低错落的开着许多鲜艳的荷花。顾敛的朋友连同先前简素在骊色见过的裴修文一起,一共四五个人。看穿着打扮和说话谈吐,都不是一般人家出生的。
其中有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向着简素问道:“这个小朋友看着眼生,是阿谨的朋友吗?”
顾敛是寿星翁,被他们劝了几杯白酒,说道:“这是阿素,同阿谨很是交好。家里常来往的,不是外人。”
裴修文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简小哥和阿敛是校友呢,这也是赶巧了。”
戴眼镜的那人便问道:“也是A大的?”
简素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如今还没有入学,算不上A大的正经学生。”
裴修文挤眉弄眼地对他笑道:“哪里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简小哥太谦虚了。”
他们这几人又聊别的话了,顾谨倒是一直话少,不怎么搭腔,偶尔那几个人当中有谁问他,他才应上那么一两句。简素低头吃着饭,有时不经意间发现对面的人在看自己。他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人便是顾敛好友里常找顾谨说话的人。他同顾谨说话时,目光都会状似不经意地擦过简素的脸庞。
半夜简素起来上厕所,要经过一段长长的抄手游廊。夜间庭院里和游廊柱子边上都悬挂着长方形的宫灯,好让人看清路。夏夜里的风很是凉爽,从廊内吹来,还夹带着些不知名的花香。简素不经意间便看见有人正坐在庭院里自斟自饮,他停下脚步,借着宫灯看过去,才瞧清楚了那人正是顾敛。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控制不住脚步的向庭院里走去。待走的近了,顾敛似是发现了他,便抬起了头来。
“阿素坐,这么晚了还不睡?”
夜里石凳凉,有人在上面放了软垫。简素依言坐在顾敛的对面,答道:“晚上喝多了水,起夜了。”
顾敛摩挲着手中的小盏,轻笑道:“这茶是用来解酒的,便不请你喝了,怕你回头该睡不着了。”
“您喝了许多酒么?可头疼?”
顾敛带着笑意的眼望着他,说道:“不疼,只是酒喝多了人不清醒,有些不好。”
“你如今是大人了,也能开酒禁了,只不要喝太多。”他又说道。
简素道:“先前吃饭时也只喝了一小杯,还是阿谨酒量好。”
“呵呵,他是一贯胡喝的,现在保不齐已经烂醉了。”顾敛道。
简素和顾敛对坐了会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仿佛顾敛一直在看他,那目光十分的温柔缱绻。
顾敛喝尽壶里的茶水,兴许酒意已解了,温声对简素说道:“咱们回房去吧,外面坐太久也容易着凉的。”
他起身,刚走了一两步就有些眩晕,幸得简素一把扶住他手臂,着急道:“顾先生!”
顾敛借着他的力站定,自嘲道:“看来酒意没解透。”
他此时的样子慵懒中又带着些温柔,简素又想起在淇水相卧而眠的事情来。现在他和顾敛靠的那么近,又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气散发出来的松木香。
简素想也许喝醉了的人是我,他抬头看着顾敛道:“顾先生,我........”
顾敛却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简素感觉全身都在发软,快要站不住了。
“阿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
那东西是一个老虎型的碧绿色镇纸,是简素去古玩一条街淘来的。
“顾先生帮我良多,我却没什么东西送您。上回听您说以前学过国画,我买不起什么正经的工具材料,便去街上淘来的这个。那老板说材质是什么独山玉,多半是诓我的。您就看在我一片心的份上,胡乱收下吧。”
顾敛却问他:“怎么想着送老虎?”
简素却问:“您不是属虎么?”
顾敛轻笑,眉目完全舒展开来,他比简素要高些,先前摩挲着他脸庞的手改为抬起简素的下巴。
他低下头来,狭长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简素,柔声问他:“阿素,你可愿意?”
简素想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他的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了回应。他向上踮起脚,轻轻地吻上顾敛的唇,还不待分开,顾敛伸手从后腰一把抱住他。
而后唇舌交缠,简素险些忘了今夕是何夕。
待两人平复了,顾敛拥着简素道:“你送我的镇纸太巧了,我原来便有一个。”
简素感觉他仍有醉意,说话不似平时那般,便笑着问他:“那能给我看一眼吗?”
顾敛亲亲他,拉着他手向自己的房屋走去。
这是间三进的屋子,最外面是看着像是客厅,中间是书房,在后面应该是顾敛的卧室。他领简素到书房里,自己从书架上翻出一个盒子。简素送他的镇纸已被他放在书案上,现在他将书架上取来的那个盒子也打开,里面正是一个深碧绿色的虎形镇纸。果然看起来和简素送的那个十分肖似。
简素喃喃道:“也没想到会如此巧。”
顾敛隔着书案向他招手道:“你过来,细细看看。”
简素走到案前,将两个镇纸翻起查看,惊讶道:“您原来的这个是雌虎。”
顾敛原先的那个虎形镇纸,老虎的脚下还踩着一只幼虎。简素送他的那个却是一只雄虎,从外观上就看得出来。
顾敛笑着说道:“原先的这个,是母亲在世时送我的,现在你又送了我一块,正好是一家团聚的意思了”
他们两人相互抱着,简素却突然说道:“您有多高呢?怎么觉着您比我高上好些?”
“大概是一百八十几公分吧。”他揉揉简素的头顶,安慰道:“你也不矮。”
简素心想,我也想为你遮风挡雨呢,哪能不长高些。
“您现在清醒吗?明早起来还会记得今晚的事吗?”
顾敛抱着他,胸腔里传来阵阵笑意。
“我酒喝得并不太多,再说已解了大半了。”他复又挑起简素的下巴来,说道:“最多酒壮人胆罢了,不会记不起事。”
两人又吻做一处,顾敛好歹年长些,勉强收拾了心神,两人才好似被扯开的双面胶,将将分离了。
“我送你回去,再闹下去,该天亮了。”
简素也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哪有才确定关系就卿卿我我,半夜留宿的。
“您别送我了,我识得路。若是送我出去,我倒担心您会不会像先前在庭院里那样摔倒了。”
顾敛柔声道:“素崽........”
简素“噗嗤”一声笑出来,“您怎么学着奶奶这样叫我?”
“就是觉得亲近,这样叫你好似你是个小小婴孩,可以随时抱在怀中。”
简素一头撞进顾敛怀中,瓮声瓮气地说道:“顾先生,您情话说得太好了。”
顾敛环抱住他,轻轻拍了他两下,“这全是我心里话。”
第26章
简素的客房是在顾谨的院子里,挨着顾谨卧房的。半夜顾谨被宿醉的头疼弄醒,在外间倒茶喝时正透过屋内的窗户见着简素走过。廊外的宫灯亮着,顾谨只来得及瞥见简素苍白的脸。他当简素是起夜回了,并未觉得奇怪。
第二日用过午饭,顾敛的朋友们连带简素都要辞行。旁的人也就算了,简素作为顾敛新鲜出炉的小男友,顾敛却是无法不管的。
“阿素是去东边的火车站吧,我送你过去。”
简素还未出声,那个昨日晚饭时频频看简素的男人却说道:“阿敛,不用你特意去了,我顺路的,可以载阿谨的朋友去。”
这人叫吴唯修,是后来用完饭后顾谨告诉简素的。一并说了的还有这位吴先生当初便是顾敛众多追求者当中的一个,后来果不其然被顾敛拒绝,如今已经结婚生子了。如果是昨天之前,有这么位吴先生主动帮忙简素也不想特意麻烦顾敛一趟,只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先不说简素顾敛二人已是正头男男朋友,就单吴唯修是顾敛追求者这一件事简素也不可能心大的去坐他的车。现在再想着昨晚吴唯修频繁刮自己眼刀的事,简素就不禁感慨原来情敌的直觉才是最准确的,他刚见自己就能察觉出威胁来。
“小朋友,你几时走,可有什么东西?”吴唯修问简素道。
顾敛却说:“不妨事的,唯修你们先走吧,我过会儿送他。”
吴唯修面上挂着笑,只是看着简素的神情没什么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