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晚上坐在家里欣慰地啃了口手上的猪蹄,是马大福今天下午送来的,还热乎着。造纸厂的建成,让马大福感到一丝危机,自己雄霸全村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第11章
马大福坐在自家养猪厂的办公室里,对着暖炉,双手交叉着缩在袖子里,整个脖子也缩在了棉袄的立领里,头上戴着一顶深棕色的大羊剪绒棉帽子,耳朵上也挂着一副黑色耳包。棉袄外面还披着一件军大衣,深棕色的裤脚塞进了黑绒靴里,蜷着腿。
“这是啥呀?”马大福打量着眼前的不明狗崽。
“汪汪汪...汪汪汪...”狗崽对着他吼了两声。
“哈哈哈,马老板呀,这可是个好东西呀,跟俺们这里的狗崽不一样呀。您瞅瞅。”厂里的裴主任一脸谄媚道。裴主任虽然个头不高,但智力高呀,脑袋活络,是马大福的军师心腹,与马大福携手共创了大福养猪厂今日的辉煌。
马大福打量着眼前的狗崽,还真与村里的狗长得不一样。眼前的这只高立着两耳朵,两只圆眼睛蓝溜溜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山状的白纹,整张脸盘只有脑袋是黑色的,其他都是白色的,鼻骨处高高凸起一块,顶着一个黑色的小鼻头。背是黑的,肚皮却是白的,站起来还有半个人这么高。
他打量着狗崽,狗崽也打量着他,又对着他一阵犬吠。
“这啥狗呀?咋吊着个二白眼呀?”马大福问道。
“哈哈,马老板,这可是俺朋友从国外弄回来的稀有狗,俺朋友专门繁殖这种狗。这狗可不一般,叫雪橇狗,在外国,天寒地冻的,它能拉着一辆小车飞奔,比马还好使。”裴主任赞许地摸了两下狗脑袋,又迎来了一阵犬吠。
马大福坐在椅子上,把蜷着的两条腿伸了伸,活动了下筋骨,继续道:“可是俺咋觉得这狗看上去脾气不太好呀?像个狼崽子。咋一直蹬着俺?你说这狗能管猪吗?”马大福说着还皱着眉头。
“马老板,您可别小看这狗啊,它在外国可专门管羊的呀。它能管几百头羊。俺们猪场现在有四百零八头猪,八个管猪工,如今再买五只这雪橇狗,妥妥地够了。这狗还不用开工钱。多好!”裴主任为自己的足智多谋深感骄傲。
“好吧,那就这么办吧。要不是朱大员办了个造纸厂,工钱开得那么高,把俺的工人都抢走了,俺现在也不至于要找这畜生来管猪。”马大福无奈地说道,叹了口气。
“汪汪汪...汪汪汪...”狗崽吊着眼,怒瞪着马大福,两条前腿不住向前蹬着,蓄势待发,冲着马大福一个劲儿地嚎叫着,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若不是被裴主任牵着,可能已经一把扑倒了马大福。
“快、快把它牵走,那两眼蓝不溜秋地蹬着俺,俺一看到它就想到了美国大兵。”马大福说着,皱着眉,斜着脑袋瞅了两眼裴主任。
裴主任赶紧牵走了这只情绪不太稳定的狗崽,哼着小曲,一路晃晃悠悠,如愿地回厂工房了。心道:这次可真为厂里又立了一大功。
郭南先生正在教室里激情澎湃地讲着课。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个说的就是俺们门外现在的景色,伟大的□□把冬天的晴日美景都写出来了。”郭南先生捧着书,昂着脑袋讲着。
“报告老师,俺看外面没下雪。”李大发说道,一脸天真烂漫地望着郭南先生。
这突如其来的发言打断了郭南先生的自我沉醉,郭南先生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凑近仔细瞧了瞧李大发:“这不是大发同学吗?你头发咋长出来了?啥时长出来的呀?”郭南先生十分困惑。
“报告老师,现在天气冷了,俺娘看俺没头发,怕俺冷,在城里进货的时候特地买了顶假发给俺。”李大发说着话,边用手压了压脑袋上的齐肩假发。
“哦,原来是这样呀,俺还以为班里多了位女同学呢。”郭南先生笑道,一抬眼又看到了在墙角忙着的谭棉花:“棉花同学,都忙活了大半年了,你家咋还要你帮工呀?”
谭棉花一边脚踩着缝纫机,一边双手灵活地把布料往机针处推着,一边跟郭南先生解释道:“俺现在忙的活儿是朱老板给的,他让俺家清明前赶出造纸厂所有工人的工作服。”说着话,她还捻起了一根细线,继续忙活着。郭南先生只能随她去了。
“巨福同学,你在笑啥?”郭南先生又看到了马巨福正猫着身子缩在桌子前,偷瞄着后排座位,双手捂着嘴偷笑,憨肥的身子都笑得一颤一抖的。
“老师,俺笑李大发头发歪了。”马巨福说着笑着。
原来李大发头上的假发是一款齐肩齐刘海式的学生头造型,此刻一侧的刘海边已经开到了他的太阳穴,另一侧的头发已经挡住了小半张脸。这一下子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
郭南先生瞪了马巨福两眼,咳了两声,继续讲课了。
第12章
马巨福看郭南先生正背对着自己写着板书,连忙用胳膊肘推了推旁边的陈阿三:“陈阿三同学,村口小树林里的梅花都开了,可漂亮了,明个儿是周天,俺们一起去看吧,怎么样?”
陈阿三依旧半侧着身子,胳膊肘抵在李大发的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挺着高耸丰腴的胸脯,目不转睛地望着后排正在闷头学习的郝独苗,另一只手的手指打着圈摆弄着垂在耳边的卷发。她被马巨福忽然打断了自己的无尽遐想,倍感愤怒。
“梅花开了,俺也不要跟你一起去看,俺不如找铁小花一起去看,铁小花可比你顺眼多了。”陈阿三不耐烦地说道。
马巨福一脸谄媚,双眼发光,边偷看了一下沉迷于自我的郭南先生,又贼兮兮地说道:“不是俺一个人约你啦~俺家里来了五只外国狗崽,长得可逗了,最厉害的那只现在就是俺的手下,明天带给你瞅瞅。”
陈阿三一听,扬了扬细细的柳叶眉,心道真有意思,就愉快地答应了赏梅之行。马巨福也满心欢喜。
翌日,一吃完午饭,马巨福就牵着自己的手下去赴约了。
“这长得可真逗,傻了吧唧的样子。”陈阿三一见到这外国狗崽,就喜欢得不得了。
“汪汪汪...汪汪汪...嗷嗷嗷...汪汪汪...”眼前的这只狗崽一见到陈阿三就猛叫唤,雄赳赳气昂昂,还跟狼一样高扬起脖颈对着湛蓝的苍穹高嚎。
“厉害吧!个头儿也大,俺叫它塞班将军。俺听爹说,它好像来自一个国家,叫西啥也不知道东啥的大伯利亚,那里没有人只有雪,雪可深可深了,能埋了半个人。塞班将军能在那么深的雪地里拉车带人。而且,它一吼天,二吼地,俺家猪场里的猪们都怕它,真像个将军!”
马巨福说着话,脸上透着自豪感,仿佛能在三尺深的浩瀚傲雪里纵情奔跑的是自己。身上的黑皮袄子飞扬着,那身姿好像暂憩在梅林里的归鸿,肥了点,但依然很雄伟。
“咦?你快来看,前面不是郝独苗和张二椅吗?”陈阿三完全没搭理马巨福,四处张望着赏梅,忽然发现了前方的小矮坡上坐着两个人,正是郝独苗和张二椅。
矮坡在林子的深处,穿过丛丛梅树,陈阿三和马巨福站在林子的高处,俯瞰着他们。只见他们正背对着陈阿三和马巨福坐着,有说有笑的。
“他两在干啥呀?”陈阿三皱着眉头。
“学习吧,郝独苗学习这么好,可能在教张二椅读书吧。”马巨福一边说着话,一边着急地拽着正在设法挣脱的塞班将军。
“可张二椅又不爱学习,咋这么奇怪呀?”陈阿三还在困惑,两条细眉都愁得拧在了一起。
一旁的马巨福还在与他的塞班将军拉锯着,一人一狗,人不让狗,狗不让人,两两拔河,地上的落梅簇枝都被他们踩得嘎吱嘎吱响。最后还是将军险胜了,一把挣脱了马巨福的牵制,向林子入口处飞奔而去,一纵一跃地嚎叫着奔向自由。
“塞班!!!塞班!!!!!”马巨福眼看着自己的手下毫无留念地离开了他,扬长而去,万分焦急!挺着肚子,伸着脖子呼唤着狗崽:“塞班!!!快回来!!!”
塞班将军听到主人这声雄厚而有力的召唤,惊得全身一颤,四条腿打着滑,逃命似地飞奔。马巨福怕狗跑没了,赶紧去追,空留下陈阿三一人在原地张望着。
陈阿三完全不在意马巨福已经跑没了,专心思索着看着前方的郝独苗和张二椅,却见他们居然说着话,忽地相拥一吻。这可不得了!陈阿三这下完全挪不开步了,一边抱着旁边的梅树,一边向前窥望着。越看越气愤,越看越心烦,手一个劲儿地掐着可怜的梅树,小梅树疼得在寒风中不住地摇摆着、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