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擦擦眼睛,眼泪止不住,他也没心思再管身上的伤,由着轩辕凛给他前前后后涂满了药膏。
“以前怕疼要跑,现在不疼了怎么还要跑?”
程欢心道,还不是陈荣,要是不摔那一下,他身上虽然有疤,可哪里会这么丑。
他也晓得动手的是轩辕凛,可记恨轩辕凛这种事,他根本做不到,只好转移到陈荣身上,何况因为这些伤,轩辕凛已经对他很好了。
等他彻底不疼的时候,他就偷偷跑去御书房,他还记得上次那块令牌轩辕凛是从哪里取出来的,只要再拿一块就行了,这次他不去镇上,也不去村里,就找个小山头,搭一间小茅屋,再养两条狗,没有别人看见自己,认识自己,日子应该就能平稳下去吧。
他想的入神,冷不丁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眼睑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有湿润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他愣了一下,几息后才反应过来,是轩辕凛在亲他的眼睛。
哪怕是打定了主意要走,可轩辕凛时不时的温柔和亲密,还是让他心脏乱跳,会不自觉的生出喜悦来,
喜悦之后,就只剩了钝钝的疼。
虽然现在还有些难过,但早晚会习惯的吧,等那时候,他的伤也好了,就可以走了。
他只是想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轩辕凛最后的温柔,不去管它是真还是假,却不小心一语成谶,离开的机会说来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感觉证明我是亲妈的机会要来了】
第86章 余欢3
轩辕凛的后宫如今已十分冷清,文贵人身死,豫嫔软禁,只剩了元嫔因着生下一对双胞胎,被晋了元妃。
因而这后宫立后,除了她再无第二个人选,胡家虽未暗中走动,怂恿朝臣进谏,私下里却也觉得这皇后之位,迟早要落入胡家手里。
因而性子便一日日张扬起来,却不想,赶在大皇子百日之前,被软禁的豫嫔竟然被放了出来,还一连几日都被召见,虽说未曾侍寝,可又的确是一副复宠的样子。
程欢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每日里仍旧只在大明宫走动,被张尽忠教着看了半本牡丹亭,却云里雾里什么都闹不明白,后来干脆也不看了,只临摹轩辕凛留下的两个名字,或是收整轩辕凛的衣裳,眼看着夏日将过,秋装也该洗晒预备着。
张尽忠经不住他折腾,偷偷溜去御书房伺候,将林丰遣了回去,靠在柱子上抬手抹了把汗,程欢大约是在床榻上憋得狠了,如今身上不觉得疼,也有了力气,就不肯消停,每日里都恨不得将大明宫翻一遍。
张尽忠这把老骨头每日里被他支使得团团转,险些都散了架竟是如今才晓得,在皇帝跟前伺候竟然也是个轻便差事。
轩辕凛瞧见他进来换茶,眼神柔和了些:“他又闹腾了?”
张尽忠叹气:“忙着收整您那些常服,往常宫里奴才多,自然也轻快些,如今他不好使唤人,怕是要折腾上几日。”
“你让林丰盯着他些,不可劳累。”
张尽忠应了一声,心道程欢那性子,不拿拂尘抽两下,哪里会听话,林丰怎么会压得住,少不得他要看着时辰回去。
他看了看冰盆,拿着扇子给轩辕凛扇风。
“你自下去歇着,朕若要伺候,唤你便是。”
张尽忠连忙谢恩,却也没走远,在廊下寻了个阴凉位置坐下来打了个盹。
轩辕凛比起先帝来说,的确是好伺候了许多,虽说偶尔性情莫测了些,可谁还没个脾气呢?
若是往后的日子能一直这么太平下去该多好……
张尽忠迷迷糊糊的想,末了把自己笑了起来,这宫里哪里会太平,面上看着再祥和,也不过是假象罢了。
他清楚明白的活了那么多年,临到老了反倒天真了起来。
他抬手拍拍身上的土,也没了睡意,扶着墙站起来刚要进去候着,就瞧见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袅袅娜娜的走了过来。
夏日天热,衣衫颇为单薄,衬的来人身姿越发曼妙,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
张尽忠叹了口气,又来了。
他上前两步弯腰行礼:“奴才给豫嫔娘娘请安。”
虽生产后一直被禁足,可豫嫔瞧着并没有多少憔悴愁苦模样,也或者是这些日子的荣宠让她恢复了信心,人反倒越发光彩动人起来。
“皇上宣本宫来伺候笔墨。”
这是近些日子常有的事,张尽忠也不多问,引着她进了御书房,轩辕凛抬头看了一眼,神情微不可查的一冷,却没理会,仍旧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
豫嫔咬了咬嘴唇,委委屈屈的请了安,轩辕凛脸上露出淡淡的不耐烦来,吩咐张尽忠:“取经书来。”
这经书说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每日豫嫔顶着伺候笔墨的旨意来此,都是抄上两个时辰的经书便回去。
起初她倒是肯安生,大约是被冷落许久,并不敢放肆,可今日却有些受不了了。
眼见张尽忠摆好了桌案,便使了个眼色,想着让他退出去,张尽忠只做没瞧见,他的主子是轩辕凛,断没有听宫妃吩咐的道理。
豫嫔见他木头似的戳着不动,心里有些恼,揪了揪帕子小声道:“张公公,你先出去吧,本宫有些话想和皇上说。”
张尽忠抬头看轩辕凛,对方却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张尽忠也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仍旧立在一旁。
豫嫔气结,因为尴尬和恼怒,满脸绯色。
她跺了跺脚:“皇上~臣妾好歹是入了玉碟的宫妃,张公公也太无礼了些。”
轩辕凛这才抬头看过来,神情淡淡的,语气却颇为冷硬:“你若是不肯安生抄写经文,就回明月轩禁反省。”
豫嫔被呵斥的脸色青青白白,连忙伏地请罪。
轩辕凛却只做没瞧见的样子,任由她跪着,豫嫔却是越跪越心慌,脑海里百般念头都涌了上来,隐约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怕是都被皇上知道了,这才故意拿这超度亡灵的经书来罚她抄写。
可念头一转又觉得不应该,若是当真查到了确凿的证据,她又怎么会安安稳稳的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谋害皇嗣的罪名!
若不是为此,这番冷待又是为何?
难不成是为了她下药之事?可此事主谋是程欢,真要追究,她也不过是被小人挑唆,受了蒙蔽,程欢尚且在宫外逍遥,她这诞下皇子的功臣,又怎么会被这番磋磨?
豫嫔想不明白,却越发胆战心惊,身体一晃,险些歪倒在地上,张尽忠忍不住瞥了一眼,又抬头去看轩辕凛,对方这才合上折子,轻轻抬了下下巴:“你先下去吧。”
张尽忠连忙应声,退出去将门带上,守在门边不许旁人进去。
里头豫嫔见轩辕凛总算肯理会自己,心里松了口气,含羞带怯又楚楚可怜的看了他一眼,语调幽怨道:“皇上~臣妾跪的腿都疼了。”
轩辕凛心里一紧,这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豫嫔就说疼,当初那两天两夜,程欢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脸上露出疼惜来,看得豫嫔心里一喜,膝行两步上前:“皇上……”
轩辕凛“腾”的站起来,指了指书案:“今日抄不完三卷,不许回去。”
豫嫔一怔,满腔柔弱委屈还不曾用出来,轩辕凛就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豫嫔顾不得别的,连忙爬起来去拉他的袖子。
轩辕凛随手挥开她,拧眉看过来:“注意你的身份,既然知道自己是宫妃,就别失了皇家的仪态。”
豫嫔被呵斥的脸色青青白白,再不敢往跟前凑,轩辕凛隔空点了点那本佛经:“你抄佛经最好诚心些,就当是为自己恕罪。”
这话说得豫嫔脸色大变,僵在原地半晌没敢动弹。
轩辕凛甩袖出了御书房,方才两人说的话声音都不小,张尽忠听了个大概,连忙喊了小太监进去守着豫嫔,虽说皇帝只是口谕,且不好外传,可既然说了,豫嫔今日就只能抄完三卷佛经再出门。
吩咐完小太监,张尽忠匆匆去追轩辕凛,等瞧见对方背影的时候,大明宫已经近在眼前。
门口值守的侍卫连忙跪地请安,大约是陈荣听见了动静,又开始敲门:“皇上,皇上,你到底要把臣关到什么时候?”
轩辕凛脚步一顿:“待贤王自两淮回来,你自然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