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牌他不过是随手一丢,程欢却也没注意,被当头砸了下脑门才回过神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令牌看。
轩辕凛想起他上回被自己赶去太极殿的时候,仿佛也是这般吓傻了的模样,心里微微一颤,却到底太过了解程欢,这小子若不能一击即中,狠狠唬住他,往后麻烦只会更多。
他实在不愿意瞧见后宫里被他和陈荣闹的翻天覆地。
“要么本本分分做个内侍,要么就滚出宫去,你自己选。”
程欢咬了咬牙,还想开口,张尽忠忽然推门进来:“皇上,陈大人求见。”
程欢身体一颤,方才相遇的时候,那人说的话十分清晰的回响在耳边,你不死我不来,皇上会不会答应?
他猛地一哆嗦,抬头看向轩辕凛,他素来头脑简单,情绪也直白单纯,鲜少有这样复杂的目光,看得轩辕凛一怔,竟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当口陈荣已经抬脚走进来了。
他见程欢,第一声必然是冷嘲,眼下即便是当着轩辕凛的面也不曾遮掩:“程公公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没了大总管的职位,便连礼数也不懂了?天子跟前,你成何体统?”
程欢知道他在骂自己,可张了张嘴,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击,仿佛是身上的力气都泄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他素来不肯在陈荣面前软弱,明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还是张了张嘴:“我,我……”
“下去吧。”
轩辕凛忽然开口,是对着程欢说的,因为张尽忠瞧见程欢不动,已经试图来拉他了。
程欢这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张尽忠一眼瞥见地上的令牌,眼睛刷的一亮,连忙捡起来藏在袖子里,拽着程欢走了出去。
“我问你,这令牌是怎么回事?”
程欢还想着怎么反击陈荣,冷不丁听见这话,浑身一颤,猛地摇头:“什么令牌,没有令牌,他没给我令牌!”
张尽忠气的想抽他,从袖子里把令牌拿出来给他:“这是多好的出路?能去外头怎么都比死在宫里强……走走走,我这就送你出宫,往后别回来了!”
程欢拽自己的手,拼命摇头:“不是,不是,他没赶我走,我不走,我凭什么走!我不……”
张尽忠气的一拂尘抽在他屁股上:“你个小兔崽子,宫里有什么好?你就非要留在这?”
这话把程欢问住了,宫里没什么好,时常要受皮肉之苦,还有个陈荣对他虎视眈眈,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害他……可宫里有个轩辕凛。
于是这地方,就是再不好,也变得好了。
程欢难得面露祈求:“我不走……”
张尽忠哽了一下,看他的视线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不走也得走!皇上令牌都给你了,还由得你抗旨?你真想死在宫里不成?”
“他真没让我走,就,就是想吓唬吓唬我……”
张尽忠一脑蹦弹在程欢额头上,抖着手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程欢小心翼翼的给他顺了顺胸口,眼睛滴溜溜的还在看御书房的门。
那两个人呆在一起会做什么呢?陈荣会不会已经说了那些话,轩辕凛会不会答应?
不会的吧……他就算不待见自己,也不至于真的要了他的命,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程欢信轩辕凛,却忍不住的忐忑紧张,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当初赶自己去太极殿的时候,轩辕凛那带了几分煞气的眼神,不自觉的浑身一颤。
张尽忠最见不得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干脆一咬牙:“这宫里没有皇上的宠信你根本活不下去!”
程欢并不在乎日子过得好坏,他只想能时常瞧见轩辕凛,因而对张尽忠的话很不当回事,撇撇嘴就想反驳,张尽忠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凑过来:“你可知道,在浣衣局这三日,贤王殿下曾入宫为你求情。”
程欢一愣,这事他还真的不知道,也有些纳闷,这贤王殿下还真是很闲,明明和自己没什么交情,竟然也肯为自己求情。
他多少有些感激,却觉得很没有必要,轩辕凛都说了,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因而他十分笃定,自己迟早会被放出来,所以这份感激里,又掺杂了点嫌弃,觉得他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然而张尽忠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你知道皇上怎么回贤王殿下话的?”
程欢完全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把那块令牌抢回来,免得张尽忠真要赶他出宫。
然后张尽忠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竟让程欢有些吃痛,他闷闷哼了一声,开始拽自己的手腕,张尽忠却死活不肯松手,还将令牌塞进了他的腰带里。
“皇上说,你心性歹毒,若是为了阻拦陈荣进宫,朝皇子下手,并非不可能。”
程欢呆了呆,怀疑的看着张尽忠,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心性歹毒?”
他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些什么恶事,才被轩辕凛这么指责,可很快委屈和恼怒就压到了理智,他几乎跳起来,怒道:“他那天不是这么说的,再说我哪里歹毒?说我歹毒……我……”
他四处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朝着郎缺去了,抬手就要抽他的刀:“我要是歹毒,我就先砍死陈荣那个贱人……”
郎缺看他这架势,早就防备着了,瞧见他走近,连忙侧身躲了过去,一抬手将他推开了,苦笑了一声:“我说程公公,你怎么又闹?”
他着实被程欢闹怕了,宫里最近大大小小的事,竟全是他折腾出来的,如今不过是个寻常内侍,竟还有胆子在大明宫跟前吵闹。
郎缺简直想给他磕几个头,求他离自己远一些。
程欢却不理会他,见抽不到他的刀,只好去寻摸别人的,众禁军警惕的看着他,纷纷戒备起来,程欢试着抢了几次,没能得逞,倒是被绊了几个跟头,趴在地上有些起不来。
禁军看着他纷纷扭开头憋笑,程欢有些恼:“笑什么笑!”
张尽忠嫌他丢人,跺了跺脚训他:“你快给我消停些吧!”
程欢咬了咬牙,他倒是不觉得丢人,只是很气恼,他有些分不清轩辕凛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心里很有些慌,也顾不上理会张尽忠,跌跌撞撞跑进了御书房。
里头轩辕凛还在和陈荣说话,两人的音量却都有些高,程欢还没靠近,便听见陈荣语调不阴不阳的说:“皇上九五之尊,总要子嗣继承皇位,娘娘们也就算了,臣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只是既然臣肯为皇上牺牲至此,皇上是不是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轩辕凛顿了几息,才语调微妙的开口:“哦,你要什么诚意?”
“臣要皇上保证,后宫之中,只有臣一个男人!”
第35章 走了走了3
程欢张了张嘴,心里有些庆幸,他又不是个男人,就算轩辕凛答应了陈荣,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刚要松口气,就听陈荣继续道:“皇上选程公公还是选臣?”
御书房里,轩辕凛眉头一拧,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厌恶来,他发现自己不喜欢旁人提起程欢,尤其是用这种不善的语气,他说不出来原因,可心情却一路恶劣下去。
只是他到底还是自持的,仍旧耐着性子和陈荣解释:“朕对他,不过是当做一个寻常奴才,你大可不必如此介意。”
这话在陈荣听来,就是全然的敷衍,倘若程欢只是寻常奴才,轩辕凛何必火急火燎的将人从浣衣局捞出来,按照宫里的行事方法,牵扯上后宫和皇子,程欢现在早就成了一具尸体,哪里还能在御书房外头大呼小叫。
陈荣不由冷笑:“皇上这话,臣不敢信。”
轩辕凛顿了顿,眉头皱的越紧:“陈荣,你是书香之后,又是国之栋梁,与一个奴才计较,有失身份。”
纵然陈荣仍旧觉得这话听着是要为程欢开脱,可其中的意思,的确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与程欢本就是天与地,和他计较的确不好看,可就算如此……
“臣看程欢,如肉中钉眼中刺,皇上不介意一个奴才,可臣曾被他多次刁难,着实无法容忍。”
轩辕凛眉眼低沉下去,看着陈荣的视线多了几分探究,他以为陈荣不至于如此睚眦必报,说到底,陈荣和程欢之间的不快,无关痛痒,不过是些小摩擦,皮肉之苦而已,实在谈不上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