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子……在自家院子里,被冻死了?
这样的绝望让林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明知道于事无补,却还是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蓦地,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拍了拍他的头:“你哭什么?”
林丰一僵,不可置信的抬头,轩辕凛竟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虽全身冰凉,却真的在说话。
“没,没死?皇上你没死?”
他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僵着身体无措的看着他,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哭起来,越哭越是撕心裂肺,轩辕凛没死,他也不用死了,他还能活下去,真好,真好……
轩辕凛歪着头看他,似乎现在才明白过来他为何是这幅反应,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竟意外的温和:“不必害怕,皇子皆未成年,朕还不到死的时候呢……”
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念想,想娶程欢为妻,即便做不到,也总得活下去的……一个人也得活下去的……
天色隐约亮了一点,轩辕凛抬头看着纷纷扬扬还在落雪的天空,想勾勾嘴角,却发现,脸好像僵住了。
他想站起来,身体也不太听使唤。
好在林丰已经回过神来了,连忙将他扶起来,可他方才大悲大喜,身上没力气,跌跌撞撞几回,才将轩辕凛从雪地里扶起来,声音还在颤抖:“您怎么大半夜跑这里来了?这么厚的雪,这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
轩辕凛盯着雪地看,那里还留着他身体的轮廓,恍惚间,那轮廓就变成了程欢,他嘴角微微一翘:“他怕冷,朕来陪陪他。”
第121章 斯人1
程欢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黑漆漆的,身下很不平稳,晃晃荡荡的,他以为自己是在船上,他听张尽忠和他讲故事,说人死之后,会过一条忘川河。
喝了孟婆汤就能走奈何桥,不喝的话就只能坐船。
不过张尽忠也说,他们这些残缺的人,即便喝了孟婆汤,也过不去奈何桥,只能坐船。
程欢有点怕,就算做了鬼,可他还是怕鬼,但又有点高兴,不喝孟婆汤,就不会忘了轩辕凛,下辈子如果他能做个女人的话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再见着他。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船是没有顶的,可他坐的这个有。
怀疑一冒头,理智就开始回笼,程欢四处环顾,抬手摸了摸凉丝丝的车厢,还开了车窗往外头瞧了一眼。
短暂的惊愕之后,他狂喜起来,他没死,这里还是人间。
原来陈荣那家伙也没有这么坏……可他这是要去哪里?
“停车停车。”
他狂拍车厢,恨不得从车窗里钻出去。
车门被打开,眼前出现了一张十分陌生的脸,程欢不认识他,但对方看着有些凶,体格也很健硕,如果是要打架,自己好像不是对手。
他眼珠转了转,往角落里靠了靠:“你是谁?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车夫没说话,用眼角瞥了一下车厢角落里,程欢跟着看过去,是一个小包裹,里头是银票和碎银子。
“殿下让你别再回来。”
殿下?
程欢有些听不懂,但朝中能喊殿下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和自己稍微熟悉些的,也只有轩辕净了。
是他把自己带出来的?可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死?
这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不甚灵光的脑袋迟钝的转了转,忽的想起来,陈荣的确提过,药是在贤王府拿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但心里很不服气,他既然没死,为什么要走?要是轩辕凛找不到他,肯定要着急了。
但眼前这人好像真的打不过,程欢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问他:“我……要是不走……”
车夫摸了摸腰侧的刀柄。
程欢垮了脸,手忙脚乱的关上了车门,马车又走了起来,程欢在这晃晃悠悠里,更加担心起来。
陈荣说他一死,轩辕凛面对的危机局面就会消失,那他现在假死有没有用?
他如果再回去,出现在众人面前,会不会又给轩辕凛带去麻烦,他是不是真的该离开……
马车在他纠结的时候停了下来,车夫敲了敲车门:“下车,休息。”
程欢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离开的好机会,他连忙将小包袱抓在怀里,抬脚下车,却刚一露面,眼前就糊了白花花一层,他抬手一抓,才发现那是个白色帷帽。
车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程欢一缩脖子,僵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被别人看见,惹出麻烦来。
虽然程欢觉得没几个人认识自己,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决定配合一下。
而且如果没有人见过他,等他跑的时候也更方便一点。
他一面胆战心惊的打着小算盘,一面亦步亦趋的跟着车夫进了店。
大昌民风开放,便是谎话闺女出门也没有遮脸的,程欢这幅装扮,虽说是为了掩人耳目,却意外的引起了骚乱。
几乎客栈一楼所有在坐的客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遮的这么严实,不知道帷帽下面的人该有多好看。
车夫明显紧张起来,程欢也紧张起来,死死抱住了小包袱,有点后悔刚才进来之前应该塞进怀里才对,这么多银子,不会被人盯上了吧?
等小二引着他们去了客房,他一进去就将门插死,打开窗户四处瞧,这里不能再呆了,自己的银子被人看上了,而且车夫看起来也凶神恶煞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动手了。
他不知道自己眼下该不该回凉京城,但至少要让轩辕凛知道,他还活着。
他就偷偷的回去看一眼,如果轩辕凛忘了他了……
程欢哆嗦了一下,就算轩辕凛以为他死了,可这才多久啊,不能就忘了吧?
他用力摇了摇头,根本坐不住,满脑子都是轩辕凛忘了他怎么办,连怀里的银子都变得不可爱起来。
他做贼似的趴到门上听了听动静,车夫就住在他隔壁,似乎并没有想要来找他,程欢送了口气,蹑手蹑脚的去开窗,然后探头往外头看,一圈还没瞧完,就对上了车夫面无表情的脸。
程欢立刻缩回了头,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太过心虚,想让人不怀疑都不行,于是他又硬着头皮将头探了出去,决定如果对方问他,他就凶巴巴的说透透气。
但车夫已经不见了影子,程欢心里一喜,连忙将银子包袱塞进怀里,扒着窗户往外头翻。
天气正冷,程欢落地时不知道用巧劲化解,震得脚底生疼,仿佛密密麻麻的细针戳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来,姿势别扭的往小巷子钻。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回凉京要走哪个方向,只能凭着感觉乱走,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程欢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能先找一家小店暂时住下来。
他一夜睡得不安宁,总觉得那车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天还没亮他就一头冷汗的爬了起来,穿戴好衣裳翻窗走了。
他寻了家嘈杂的茶馆吃早饭,缩在角落里头都不敢抬,和店小二打听这里的消息,仿佛是一个叫做丰州的地方,离着凉京城数千里地,程欢呆住了,他不是只睡了一觉吗?怎么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回去的路该怎么走?
程欢生平头一回离凉京城这么远,远的像是永远都回不去一样。
上次出宫的经历还记忆犹新,他不敢再把脸露出来,带着帷帽又十分显眼,干脆扮成叫花子,一边打听怎么去凉京,一边小心警惕那车夫的影子。
乞丐这一行,年迈的和年幼的,总比年轻力壮的要过活,程欢一连几天没讨到东西,心里也不在意,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凉京让他心急如焚。他现在才知道,贤王那药实在厉害,他是足足晕了七八日才清醒过来的。
这和他上次假死截然不同,他那时只在腋下夹了一颗珠子阻断脉象,呼吸弱不可闻都是饭菜里残余毒素的缘故,手段实在粗糙的很。
当时他醒来时被封在冰室里,这次却被送来了这里。
程欢觉得古怪,按理说,就算他死了,轩辕凛也不会让他的尸体离开才对,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明白,却一日比一日急躁,如何回凉京已经十分困难,到了凉京,如何进宫更是难上加难。
转机出现的时候,是一月将近尾声的时候,朝廷春闱将近,丰州学子纷纷准备赴京科考,程欢大喜过望,每日里在城门口等着学子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