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9)

这小妞有点轴,轴到章郁云算不准,保不齐这家伙能报警。

他能瞥见她头顶。长发散着,模样很不错,瞧着好不面生,一身恤衫、短裤、帆布鞋,外面罩了件白色夹克式的防风衣。

“没有。”章郁云答她的话,“他不敢喝,未成年……”

“圆圆。”

一声喊,打断了他将将开始的温情。

沈阅川全然没料到。小跑过来,车子碰在这呢,自不必问,只问她人要不要紧。

梁京摇摇头,简单和沈阅川交代始末,目光重新落到章郁云脸上时,多了分不适从。

倒是章某人,抛开眼前这对郎情妾意没兴趣理会之外,他好像有点线索没理清爽。

因为刚才一个名字的缘故。后知后觉许多。

缓缓,某人作恍然大悟状,往后略站一步,打量起她,再学后来男人的腔调喊她,“圆圆?”

“你是梁世钧家的小姑娘?”

梁京显然错愕得很。

不过对方没在开玩笑,“我见过你。”

“四年前、”章郁云故意绕晕她,也喜悦事情似乎迎刃而解了。

他继续话语权,“这位是?”又问候起梁京身边的男士了。

梁京迟迟无言。

夜色里有他的酒气,风吹,草动。

章郁云没等到她的介绍,便自己同对方打起招呼,自报名讳,最后目光看回梁京脸上,“你小时候有回发高烧,烧得满嘴是泡,我也见过你。”

说回车子上来,他不提叫他们赔偿,反过来还要替梁京修。

沈阅川婉言拒绝了。

章某人一时不再表态,只投目光问车主意见。梁京依旧无话,说话间,他的司机也火速赶到了。

“章总,对不起……”

“行了,开车去。”

最后话题急急收尾,

像是扇面上的题字,最后一提勾,急了些,带出的笔锋,尖锐细利。

“再会,沈先生。”

“……再见,圆圆。”

章郁云同他们礼貌道别。

先前在驾驶座上的男生爬到了副驾上去,司机给章郁云开后车座门。

*

事故就这样了了,偏梁京立在原地,久久不言。

头顶上星河耿耿,

沈阅川想安抚她什么,垂眸看,圆圆于无声处,蓦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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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歌曲出自王菲的《新房客》

2.章节名出自白居易《长恨歌》: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

隔日更了,下一章31号晚8点。

第三章、岁岁平安(1)

*

千秋阁都知道圆圆不是阿娘生的,是阿娘在湖上捡的。

阿娘悉心调.教也是准备留着接她衣钵的。

慕伯伯包下了阿娘后,圆圆时常在边上伺候着。

他的嫡女同圆圆一般年纪,“稚子无辜,想卿卿也是从那难处来的,又何必教她蹈你覆辙。”

慕家这位大公子是真拿阿娘作知己,不是粉头玩物。

阿娘为自己赎身那日,清清白白从千秋阁踏出来,素面朝天,身边只一个抱琴的圆圆。

之后,慕伯伯给她们娘俩安置在崇德巷。

彼时,圆圆才六岁不到。

阿娘这轻贱的身份是断进不去慕家那大家族的,宅子里时常有下人来传话,迎面撞见了阿娘,那些个下人也只是不咸不淡一句姨娘,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

慕伯伯家中有正经主母,又是嫡长子,管着偌大一个宅子。

圆圆七岁那年,头回在崇德巷这处拜见了慕二叔,慕伯伯的胞弟,他是来找兄长谈去云贵办药的事。

慕二公子未到弱冠之年,此去云贵,山高水远,又雾障潮湿。

“我叫你留下看家自有叫你留的道理。”

兄长多筠笙十岁,慕家上下,里外族老姻亲、宫廷接洽逢迎,全是兄长操劳熨帖。

慕筠笙顶多是个应卯陪衬,虽说也跟着料理家族大小事,但只消兄长在,他万事居安。

兄长远差之前,托桩事给歧臣办,“来,椅桐,拜见二叔。”

圆圆规规整整给慕家这位二叔磕了个头,她微微抬起些目光,只见曲尺罗汉床右手边,侧坐了一清瘦男子,着月白底彩绣莲纹小团花圆领长袍,白色交领中衣。

中衣之上的形容……,她才要细细端详,坐上之人投她一眼。

冷傲肃穆、

下跪者重新伏回身去。

慕伯伯朝胞弟吩咐着些什么,圆圆半听半不听地复起身来,目光最后停在二叔的蓝色系玉宫绦之上——

慕筠笙受兄长所托,要为其外宅的“庶女”找位女先生。

那日黄昏,临走前,圆圆挨二叔身边,要拾掇撤茶盏时,二叔问她话,“会写字嘛?念过什么书。”

他要她写自己名字看看。

就着凉去的杯中茶水。

圆圆蘸了蘸茶汤,在炕桌面上,轻描淡写,再瞧向他。

“周椅桐。

唔,好听好记。”

——

梁京于一片黑色寂静里惊梦般地坐醒。

房间冷气很足,饶是这样,她还是一身冷汗,喉管里如灌了一抔砂砾般地尖锐干涩。

她缩在铜床纱幔里,久久才平息了恐惧之后的喘息。

楼下有车辆晚归,映在幽冥玻璃上的光,像是长了脚的鬼魄,从这一隅径直到那一隅。

她又开始做这些反复无常的梦了。

只是这一次莫名的清楚透彻,从声音到轮廓,再到那周正隽秀的眉眼血肉。

不到凌晨五点,梁京起了高烧。一向早起的陈妈,起来烧早饭,看到她一袭睡裙赤着脚站在楼下的落地窗边,不住地喝水。

“圆圆,你这是作甚呀……”

*

适逢礼拜六,章家爷孙定时会面的日子。

老爷子越活越回去,反正章郁云不能回去,总要提前给他告个假。说是规矩,章郁云私下吐槽过,更像是纪律了好伐。

这日,他和土管局的几位主在玩牌,倪主任连续七把未下庄,厢房里荤话段子满场飞。章郁云唇上衔着烟,烧迷了眼,顺势摘掉搁回缸皿边,半机锋半谗言的口吻喊不答应:喂喂喂,诸位,要不要这么明显,这么着下去,屁股不挪窝,坐到明天早上得了,且还要输掉面子带里子的哦。

倪主任作不受用状,章总面子我们都是见识过的,里子嘛,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话音将落,轮到章郁云摸牌,他伸手从堂子里拈回一张,放在中指上盲捻两下,反扣回桌面上,

单吊一条。

他胡了,章某人人畜无害地笑,气定神闲地数番:

独吊、幺头、门清、自摸、没搭、缺一、板高。

将将起胡的七番牌,

可用章郁云的话来说,关键时刻小个子顶天呀,它起码杀下了倪主任的庄呀,“搬风、搬风。”

众人齐笑,声音随推散的牌一起落进洗牌机里去了。

秦晋今晚没上场但在边上陪小老板,出去接了通电话,在章郁云两手边都站定了定。搬风之际,后者才趁着喝茶的功夫拿眼色问他,什么事?

秦晋吃一颗果脯,砸么味道,一脸轻淡,“章董查点你的……”秦晋眉眼情绪很严肃。

“什么事?”章郁云问出口。

“你先玩牌吧,一句两句也难交代。”他这话分明有点幸灾乐祸之感。

章郁云恨他一眼。

这夜,章玩到凌晨四点,秦晋先回去了,留司机在外面等他。

散了这场牌局,章郁云直接交代司机去满仓道。

到老宅的时候,外面东方已露鱼肚白。章郁云在这里有卧房,他已然悄默放轻动静,还是被养在

庭院的那只德牧泄露了行迹。

狂吠得很,笨家伙。

等洗漱停当,身板才碰到床板,老爷子起来了。

-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

算就了汉家的业鼎足三分。

……

-

隔一道院墙,这老头成心的,成心不让他睡啊这是。

北屋这一出《空城计》还未唱完,章郁云一身睡衣、短发干燥且蓬,浪荡散漫。

他拿手机里测分贝的软件,控诉老爷子,“过了啊,老爷子,这声音严重扰民。”

章仲英今年八十又三,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早晚皮包水、水包.皮的养生日子,耍耍太极,会会老友。章郁云曾说过混账话,保不齐您能活过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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