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即刻抓了车钥匙出去,因为章郁云给了她一个死局饶了一个生机,
只要她愿意。
她自然愿意,为了他,千千万万次。
*
梁京来笼沙公馆找他。
她还穿着先前那套黑色礼服,并告诉章郁云,因为章先生没付账,她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的。
一楼会客书房厅里,没有开灯,饮酒休憩在沙发上的章郁云,浴在窗边一隅月光里,声音疏离冷漠到极致,“关我屁事。你穷也怪我?”
他喝醉了。
“章郁云,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你。”
“只是好生生地肉里,突然扎进个刺,我难受了。”
“我一点都不想去面对那个人。”
“她除了提醒我,在梁家多么名不正言不顺,毫无意义。”
这些年,梁京需要父母的千万时机早已作废了。
“我怕,怕你知道什么不告诉我。”更怕他为了什么,拿她去通人情。
梁京惊骇这样黑暗里朝人说话,她一脸清泪地在书房门口的边沿上摸到了一排开关,按了再按,总算按对一个,啪地一声,室内灯火通明。
一束光追到沙发上人的眉眼里去,他紧促地阖眼,再睁开,里面盛满了倨傲与不快。
梁京站在光源底下,继续自我剖解她的怕:
“怕我一门心思地喜欢你,而你比我清醒、比我知道要什么。”
“事实也是如此。”
章郁云靠在沙发后背上,闻言许久没说话,再出声的时候,冷峻的逐客口吻:
“梁京,门就在你后面。”
“你走吧。”
门确实在她后面,可影子在眼前。
她并不听从他,
相反,一步步走近他。沙发边上,她提着裙摆,跪偎在他眼前,由着自己的瞳孔里去布眼前人的影子,告诉他,
“上回在这里,章先生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给我揩手时,我就中招了。”
“老天爷好像把前面二十年欠我的父兄情意全一下子弥补给我了。”
“章先生,如果你生气,那么从此刻起,我再也不提那些不是你也不是我的事了。
没有似是而非的模子。”
“我是喜欢你的,就是认认真真喜欢才会犯糊涂,才会有生怕心、得失感……”
奶奶说,和你谈感情无可厚非,就是怕将来我们分开了,章郁云能成为梁京的一个形容词,缀在她前面。
再无限靠近,都不属于她。
梁京一边说,一边簌簌的泪。
“属于谁?”瞳孔影的主人不禁问。
梁京讷讷地摇头。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中他的意,
下一秒,沙发的人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摘她耳上的珍珠耳夹,信手丢掉地毯里去。扯她来眼前,他也俯身去。
吻高高地地落下来,
气急败坏、惨烈暴戾。
礼服是侧开叉的,章郁云从那开叉处,冷手去试图剥离她。
“那我来告诉你,我属于谁,或者谁属于我!”
第十六章、雨旸时若(1)
掌心攀附上来的冷意,激灵地梁京本能一颤。
章郁云的话更叫梁京气馁,“梁京,但凡我把你当玩意,你早没命了。”
“当然,你马上就没了。”
怒火中烧的人喝了酒,更是阴鸷蛮横。
他几乎是拖梁京到沙发上,欺身在上,一条腿跪膝死死卡在她两腿间。沙发上的人还在羞愤里挣扎时,章郁云已然意图昭昭地拿手背去碰她的脸,一点点地擦过,凉丝细腻,“二小姐,我陪你玩这过家家的感情游戏已经够长时间了,今儿个是来跟我了断也好来跟我卖弄眼泪也罢,总之,你得亏点什么在这里,不然你不会长记性,你当这世道真跟着你姓梁还是跟着我姓章呢!”
说着,他粗暴阴霾地来剥梁京的衣服,她口口声声所有积蓄买下的这件黑色晚礼服,在章郁云的没分寸的手劲里,撕裂开一道幽然的口子。
但没人在乎这冒失的意外。
梁京微微抽噎的身体起伏。比起章郁云全然丢失绅士风度的行径,她似乎更在乎,“章先生,你到现在都没喊过我圆圆,一直梁京二小姐……”她眼角挂泪的侧脸去挨章郁云的手。
她也认真告诉章郁云:“我不是来跟你了断的。”
“倒是章先生,你刚才有赶我走。”
章郁云清醒地深吸了口气,来提醒自己,别吃她这套,这套看似纯然无害的路数。其实,骨子里最不尽然,薄情寡义。
比他这个男人都会消遣人。
他眼里无尽烧燃着星火:肆虐荼毒。
她的衣服是他给挑的。穿上身时,他也仔细端详过。此刻试图从这里面择出她来,不算轻易但也为难不到他。
章郁云顺着她脊背线条清楚摸到衣裙后的那条隐形拉链时,怀里的人终究动容了,她年轻、面子矜贵,期期艾艾的字眼吐出来,却不是求他放过她,而是提醒章郁云,她进来的时候……玄关处的门并不曾关上。
“开着。”
“嗯?”
“我说开着,我和你做每一件事,从没想着藏着掖着,圆圆。”
从笼沙公馆第一眼再遇上她开始。从公然把她带在身边应酬开始。从她坐在他身上,他能劝住自己的意志与欲念开始。
章郁云单手捞控住她的腰,来脱离她的裙子,一字一句地在梁京耳边告诉她:“就这样把你捧着容着,你还是一言不合就把我否了,不是吗?”
梁京本能地摇头。
调动所有的积极性只够支配自己的倾诉欲,身上一点一点不着衣缕,她已经毫无戒备了。
“对不起。”她讲这句,诚然足够稚气也足够虔诚。
章郁云手里轻易掌控着她呼吸的节奏,探到的身体是温热姣好的,轻轻颤抖的,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揉碎她的五脏六腑,从而就此了结她的生命。
而她此刻,也懵懵懂懂地任由他这么做。
拇指摩挲着,身体本能地变化,梁京抵不住地低低吟了声。这窸窣低迷的声音……,章郁云干脆拿唇舌去替代,他拒不承认是受了什么蛊惑唆使。
纯粹就是不想她好过。
他携着重重的酒气,去衔她,裹挟、操控的决心。
手再一路往下去时,梁京艰难地想并起腿,但章郁云不让她这么做。
姑娘娇羞难过一块交织着,声音哑哑地求他,求“不要在这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凄婉委屈,吸了吸鼻子,身体依旧在颤抖,像是被冷气寒津到了。
章郁云终究松动了自己,他脱外套来包裹她,也告诉她:
“徐起屾那么傲慢清高的男人,要是知道他的妻子有一段那么不光明的过去,还和一个已婚男士生有一个私生女。”
“你说这么一手消息,我能换他多大一个人情?”
“反正是我,谁他妈上门来恶心我,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得让他一世不痛快!”
梁京双手来揽他的脖颈,她依旧只是对不起这三个字来救赎自己。章郁云却冷漠无视她的殷勤,恶狠狠地给她梳理其中的关来过节:利益想要共惠共存,绝不是一家独大,更不能拽着对方的小辫子或是踩着痛处一味驱使上前,因为那前不了多长路的。
他章郁云才不会那么傻,也不屑这么做。
“所以,圆圆,你这么想我,我真是捏死你的心都有了。”
“你会吗?如果杀人不用偿命,章先生,你会捏死我嘛?”
“我会!”章郁云来咬她,声音低喘着,“圆圆,我会,你最好信!如果你不能听话信任地待在我身边,我真的会弄死你来泄愤。”
她不答话,只微微咬唇地颔了颔首,再声音小小地问他,“那章先生是原谅我了吗?”
“原谅你什么?”
“原谅我冒犯了章先生待我的一片心。”梁京乖顺地连忙接上。
“梁京,即便到这一刻,还要这么固执地喊我‘章先生’嘛?”
她果然犯轴地点点头,“我喜欢。”
喜欢他这个人,也喜欢这样称呼他。
最后,还是恃宠而骄的人赢了。
因为章郁云片刻都不想和她周旋,他拦腰抱起了她,一路抱她上二楼卧室,梁京整个人扪在他怀里,二人一起跌到章郁云的卧床上时,
姑娘还在耿耿于怀,方才章郁云赶她走的决绝话。
她真心话,活这么大,所有的勇气都花在抵抗章先生这句恼羞成怒的逐客令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