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131)

窸窣中,章郁云拉了灯绳,梁京避及着剧烈的光源。

他问了她句什么,梁京觉得耳里嗡嗡作响,随即也想问点他什么,至少这几天,她一直想问,又怕他心情不好,以及还没原谅她:

“你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先顾好你自己。”

章郁云坐在她床边,手里持一杯热开水,他在替她细心地吹凉。袅袅的白气浮散开,在床头灯下,在他的眉眼里。

梁京再次抱歉,说,是她糊涂了。

她趴在枕头上,认真告诉他,这几日她的反省书:

是有好多她不知道的龌龊。章先生说得对,她发小孩善心了,那个时候她确实没想太多。只想着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真会把人打死,以及真会再去为难关家的老小。

“对不起,我知道你还是会骂我小孩子气。我只是那一瞬间想到Elaine了,想到当年关月是如何拿我去威胁Elaine的,事态不一样,但是本质累及的人……”都很无辜。

梁京再声明,她不知道关望亭去勒索胞姐,不知道人心可以这么……恬不知耻。

如果她早知道,她不会去帮的。

至于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章郁云,一来她手机坏了,二来也想试着自己面对问题,起初怕、也会怯,后面赶鸭子上架,更多勇气还是在于你……

初生牛犊不怕虎,章郁云再次冷手去碰她的额头,“我教你不怕死了?”

“怕。”

梁京把章郁云那句:你再没了,我要为谁活。

即日起,当人生信条在读了。

“章先生,有首歌,我现在就想给你听。当我给你道歉好嘛,你知道我的,我说不了多好的大道理……”

说着,梁京掀被下床,她没有手机,只能搬过来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再回到床上,人单薄的秋衣,长发散着,跪坐在床上。

她在音乐软件里输入一首歌的名字,

随即,安静的房间里,二人无话,由着一首粤语歌在时空里转达彼此:

……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

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

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

见尽了

云涌风起

还怎么舍得放下你

……

歌里有句梁京最感触:让我为你学会贪生怕死。

她挪一步到章郁云面前,“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某人试试杯中水,正好能入口的温度。他扶着她脑后,逼她饮,然后傲慢地质疑她的态度,“现在……改?”

“不,三天前。”

“喝水。”

梁京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再顺着他心意,“奶奶也批评我了。”

“唔,原文背诵给我听。”

……

他碰她的时候,梁京的烧还没全退。

章先生虎狼之词,正好给你打一针。

他单手攫住她的两只手腕,放过头顶,然后恶劣毫无风度可言地惩罚力道贯入了。

疼吗?

梁京微醺一般的脸上全是汗,却拗着脾气不回答他。

章郁云替她擦汗也认真叹气,“和你气三天已经是极限了。回头想想,和圆圆气什么呢,她就是个孩子呀,一个只比兰舟大六岁的孩子……”

“路还长着呢,我慢慢教她。”

梁京着实被他疼到了,力道及人心。

……

直到随他栖息在一片欢.愉的尽头里,梁京才又回到她这几天挂心的问题上来:

你父亲怎么样了?

“不大行了,已经挪回老宅了。圆圆……”

“嗯!”她答得痕迹很重,力图告诉他,她在这里。

“没什么,就是喊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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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文中引用的歌出自陈小春的《相依为命》

2.看一下文案置顶的话,最后几章可能更新得会比较慢,甚至想全部写完再更。总之,进入收尾阶段了(具体还有几章,作者不打包票,就按着心里的进度认真在完成,以上,感谢。)

第二十四章、辛苦最怜(2)

周末的时候,兰舟打电话给梁京,后者才知道章爷爷也从疗养院搬回来了。

章郁云父亲那边,“太爷爷的意思,不肯人……在医院没。”

二叔拗不过太爷爷,这才和院方沟通。左右已经是最后尽人事阶段了,也无可无不可。

*

这几日章郁云都没回自己住处,梁京也没一个人回崇德巷那边。

她提前出了他所谓的禁闭。日常上班加班,再回到Elaine这里,帮着陈妈打下手或者主动请缨张罗一顿晚餐,睡前忙在案的设计以及给傅先生那里的私活译件。

日子点点滴滴地在推进。她依旧不会去主动打扰章郁云,每日睡前,等他的电话成为24小时结束前,最后一点点助澜。

章先生玩笑,我这么重要哦?

嗯。梁京这几日在自己学做饭,她关注了好多美食UP主。电话里,她比较接地气地比拟章郁云,与其说你是五味之首的盐,还不如是胡椒粉。

“胡椒粉?”

“Elaine知道我的,喝汤最爱放胡椒粉。”

梁京说,章郁云是汤头里的层次感,超出五味最起码的诉求。

“被你说的想吃猪肚鸡了。”

“你不嫌弃的话,我做给你吃?”这新厨子和新麻将手一个道理,刚学的时候,都跃跃欲试。

“我嫌弃。”某人认真的,认真告诉她,那碗打死卖盐的虫草水鸭汤,他到现在还没淡口得回来呢。

“你就不能允许别人有进步嘛?”梁京控诉。

“主要你进步得不明显。”

“……”

“好了,你做呢,别说盐,就是砒.霜我也喝。”

“好的。大郎,喝药了。”

“去,我是西门大官人。”

二人一齐笑了。梁京听他还有心情笑,躺在床上问他,“家里还好吗?”

他每日要回老宅去,爷爷如今不管事了,父亲的后事也得预备着。

老爷子多少心情难济,这送子与送父的心情难比。Elaine叹,终究都是些没福气的人。老年丧子,没有比这更剜人心的了。

章郁云也知道爷爷全隐忍着,章家的本家以及各路亲戚,方方面面都要有主事的人来担待,也唯独他能一时红脸一时白脸地周旋。

他告诉梁京,奶奶去世的早,爷爷也没再娶。但老夫人那头的一门子来往没断,因此也就养出了几个闲人。

如今闲到章家头上了,托娘家舅老爷的谱,一味地管起熹年的身后事,孝长孝短的。爷爷一个不痛快,摔盏赶客了。

父亲是爷爷的一块心病。拿不起放不下,这些年,他怪独子庸庸碌碌,肩上搁不了担子,又在儿女情长上过分地磨时光。

怪归怪。自己的骨血眼睁睁地看着去没,听着由不相干的人议论生死,无疑是在诛老爷子的心。

爷爷一声令下,除了本家这头几个老辈,其余一概不准探望了。

“睡了嘛?”眼下章郁云不答梁京的好与不好,只在电话里如是问她。

“嗯,躺下了。”

“穿衣服。”

“嗯?”

“穿衣服出来,叫我看看你。”

梁京本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讷言了半秒,“你在哪里?”

床头闹钟时分针都要一齐归零,她刚才和他的开场白就是到家了没,他明明应了的。

那头有他摔车门的动静,“出来,我在你家门口。”

快进冬月的气候,梁京打小被Elaine和陈妈看护得娇气,衣裳也比寻常孩子多穿几件,她在江北十年,每年过冬,Elaine嚼补最多的话就是,穿衣服呀圆圆。

以至于她比她的那些同学都厚实点,永远比同学多穿一件。

她收到过最委婉的表白,一句话:你似乎一个冬天都在感冒。

那学长作交换生出去的前一晚来告别梁京:将来再遇到你,你还没有认真想喜欢的人,请记得饶我一次“再接再厉”的机会。

那是梁京学生时代唯一一次怦然,或者算不到怦然的地步,而是她骨子里尊重这样坦坦荡荡的爱人态度。

两年过去了,时间轴再次往冬日里去。梁京的感冒还没好齐全,或者她就如学长所说,似乎一个冬天都在感冒。

唯一变了的是,她有认真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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