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徽拉着他道:“你别动,你伤很重,不好好休养的话会出事。”
君九倾冷冷地看着沐清徽,道:“不用你多管闲事。”
“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叫闲事?”沐清徽正色道,“你这人虽然不知好歹,但怎么说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我辈正道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
君九倾的神情比方才更冷,甚至变得锐利起来,反将沐清徽的手腕扣住,问道:“你是何门何派?”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话到一半,沐清徽却止住了,道,“你是何门何派?”
“我怕说出了来吓着你。”君九倾道,毕竟还是少年意气,再老成也有掩不住的时。
沐清徽先前就听同行的师兄说这少年看着古怪要小心对待,此时看他这样子确实不善。但再一想,他横竖不过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不至于多难对付,这才单独留下照顾他。
此时听君九倾这样说,沐清徽的脾气也上来了,道:“那你倒是说说看,看我会不会被你吓着。”
君九倾有伤在身,不愿与沐清徽纠缠,也确实念着她救了自己一命,便松开手,道:“你的恩我记下了,以后一定还。”
“你跟我说声谢谢,这恩情就算还了。”
“谢谢?”君九倾疑惑起来,想他自懂事起,就知道施恩之人多是别有所图,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相助,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可沐清徽说得简单又真诚,让他一时倍感意外。
“对啊,我帮了你,你跟我说一声谢谢,不是正常的么?反正我也没损失什么,原本今天就赶不回去见表哥,顺手救你也不是什么大事。”沐清徽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好事我做了,我问心无愧。”
“但我当晚就走了,那一声谢谢,至今都没有还给你。”君九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大概是以前顺手救了不少人,年深日久,哪里记得那么多。”沐清徽道,“所以后来你留我在九灵教,帮我,救我,就是在报恩么?”
“曾经我以为就是这样,但其实并不是。”君九倾稍稍放低了沐清徽,看着她已不似方才那样痛苦的面容,仍是握紧着她的手,道,“后来我去打听过,知道了你是谁,我也看见了当时的你有多喜欢秦舒峥。”
那些悄然在暗处关注沐清徽的时光是君九倾至今都珍藏在心底不愿与旁人分享的轻松和快乐。那正道领袖之女就像是一只蝴蝶,走到哪儿就将春光带到哪,尤其喜欢围着秦舒峥。
那一声声表哥叫着,尽是少女才有的欣喜与娇羞,她也经常像他那样,悄悄地看着那白衣少年,不敢上前打扰。
不同的只是,沐清徽一发现机会就会飞去秦舒峥身边,而他永远只在暗处看着,越看越向往着这份烂漫与欢喜,越看越难以从她身上将视线挪开。
他想做些什么报答她,恰好后来有了诛杀君擎天的计划,他便找上了沐成风,给啸云山庄一个在武林中再添声威的机会,也算是成全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光大啸云山庄的心愿。
只是造化弄人,原本不会出错的计划,因为秦舒峥的私心彻底被打乱,一切发展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而沐清徽险些死在君擎天的毒功之下。
“与你爹合谋诛杀君擎天是报恩,收留你、救你不算。”君九倾低垂着眼,注视着沐清徽,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那双眼睛却因此显得格外引人注意,不再是少女时期的娇憨懵懂,多了沧海桑田后的庆幸与欣慰。
看见她又哭了,君九倾将替她将眼泪擦去,道:“还疼么?”
“我怕我以后都会受蛊毒控制,我怕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君九倾……”沐清徽哭着抱住他,这一次,再不压抑,将心底的害怕和不舍统统哭了出来,“君九倾,我不想这样。”
君九倾轻拍着沐清徽的后背,柔声道:“一定会有办法的,你都说了,以前做了不少好事,上天不会放弃你的,我也不会放弃。”
三年的别离将相思结成了一时难解的结,那些怨不过是因为君九倾欠下的一个解释,如今她终于懂了,那些故作怨怼的倔强也就荡然无存,再有君九倾的安慰,这些温言细语,早将一切误会都消解了。
“君九倾,你能不能叫我一声?我想记住……你……你叫我阿清的样子。”沐清徽看着君九倾,见他的耳朵又红了,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这次,君九倾没有阻止,感受到正发烫的耳朵上贴来一丝微凉,激动得那个在心底念了很多遍的名字瞬间跃上了舌尖,可真要开口,却又有些艰难——他深怕自己连一个名字都念不好,怕她不高兴。
“我想听……”沐清徽催促道,声音又小了一些,“我真的想听……”
君九倾从未有过这样胆怯的时候,将过去二十三年来的勇气孤注一掷地放在这个名字上,哪怕只是两个简单的字——阿清。
“阿……”
不等君九倾颤着声音念完,沐清徽就昏死过去,那只手从他依旧红烫的耳朵上落下,划过他的胸口。
第88章 困局
君九倾将沐清徽带回落脚处时, 连怜因为多日研究蛊毒相关的书籍记录体力难支在休息。
听见声响,连怜立即醒转, 见君九倾抱着沐清徽进来, 她忙跟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君九倾将沐清徽安置好,对连怜道:“在黛黛和子婴没有回来之前, 一定要看住她。”
见君九倾脸色不好, 连怜立即为他搭脉,惊道:“你怎么受这么重的内伤?”
君九倾将这段时间在听涛阁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连怜,连怜听后满面愁色, 道:“照你这么说,阿清的情况怕是真的不乐观。”
君九倾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沐清徽, 坚定道:“我不可能杀了她。”
“那就杀了阿难。”连怜果断道, “我查了很多关于苗疆蛊毒的记录, 如果无法解除蛊毒又不想中了蛊的被控制,那就只有杀了下蛊的人, 至少被蓄意操纵的可能没有了, 其他的听天由命。”
“阿难是一定要找出来的, 等黛黛回来, 再想办法吧。”君九倾替沐清徽掖好被角。
“九倾,你跟以前确实不一样了。”
“这件事因我而起,阿难不过是放不下悉灵的仇,让黛黛出面,只要阿难肯解了她的蛊,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有所谓。”
君九倾自然明白连怜的意思, 顷刻间冷了神色,看着连怜道:“不许你动她一根头发。”
“我真想动,你防得住么?我承认我不算什么好人,但凡威胁到你的事,我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不会放弃任何可以救你的机会。”感受到来自君九倾的坚持,连怜无奈地叹了一声,道,“我先封了她的五识,虽然不知有没有用,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君九倾顾念着连怜方才的威胁,却又暂时没有其他办法,只得让出沐清徽身边的位置。可他仍旧不放心,见连怜拿来了金针要封沐清徽的穴道,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姐!”
连怜手中的金针差一点就扎了下去,她道:“你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对她下手的,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的。”
“我已经错过她两次,不能再有第三次了。”君九倾道。
连怜点头,扎下了第一针。
沐清徽一直到夜里都没有醒,君九倾便一直守在她身边,夜深的时候,邱子婴和黛黛终于回来,还带来了一个陌生的婆婆,叫阿娜里。
阿娜里祖上几代都是苗疆的巫蛊大夫,精通蛊术,是黛黛特意寻来为沐清徽查看体内蛊毒的。
“这姑娘中的迷心蛊太凶了,想要引出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阿娜里摇着头道,“蛊虫已经入了肺腑,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连怜问道。
“我能暂时压制蛊毒在她体内扩散,但这其实没有多大的效果,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找到下蛊的人。”阿娜里道。
“我去找师姐吧。”黛黛道,“无论如何,我和她总是同门,她应该还能听我说上几句。”
“我陪你。”邱子婴道。
“要去也等天亮了再去,你们辛苦这么多天,得休息。”连怜对阿娜里道,“婆婆,你也辛苦了,我带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