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累了沐师妹,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你们什么关系,你就要为她出头?”
身前二人陷入争论,沐清徽却在喧闹嘈杂的人声中听见了昨夜那怪异的音节,像是溪水一样流入自己耳畔,洇进思绪里。
有一个奇怪的声音逐渐占据了她的思维,虽然艰难但还是慢慢地控制了她的身体,甚至于在那奇怪的声音蛊惑下,她开始运转内息,突然向面前的君九倾打了一掌。
沐清徽还没看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就在那难以抵抗的声音趋势下拔出了君子剑,剑芒亮起的那一刻,她听见君九倾的声音,是在叫她的名字。
周围的人已经被吓得四散,沐清徽因为方才君九倾的那一声而顿住了身形,残存的理智让她跟失控的身体做着最后的斗争,整个人的思绪像是被彻底撕裂开来,她分不清究竟那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君九倾发现了站在一处屋脊上的阿难,她的手中拿着一枚叶片,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长街上发生的混乱,眉眼里尽是胜利者的姿态。
见君九倾发现了自己,阿难这一次并不急着脱身,她拈着手中的叶片故意把玩起来,随后轻轻一吹,叶片从她手中脱落,被吹过的风带到了君九倾脚边。
“游戏才刚刚开始,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说完,阿难纵身跃下屋脊另一头离开。
君九倾反应迅速,箭步冲去沐清徽身边将她瞬间瘫软下来的身子抱在怀里,关心道:“怎么样?”
手中的君子剑落在地上,沐清徽却推着君九倾要和他拉开距离,无奈她确实没什么力气,这动作做来毫无效果。
君九倾直接将沐清徽打横抱起,速速往客栈走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柳随风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君九倾抱了沐清徽离开,他只觉得心头一沉,但见到地上那片叶子,他仍是好奇地捡了起来,一并拾起君子剑,匆匆跟回了客栈。
柳随风没想到君九倾抱着沐清徽的脚程都那么快,当他回到客栈时,君九倾已将沐清徽安置在了房中,而且连怜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正为昏迷的沐清徽把脉。
“怎么样?”柳随风焦急道。
连怜的眉头皱到了一处,摇头道:“看不出来。”
“什么叫看不出来?”君九倾明显着急了,颇有些质问的意思。
连怜给了君九倾一个白眼,道:“是我才疏学浅,看了那么多医术毒典,竟是没看出了来她有任何问题,脉象正常得很。”
话音一落,房中便陷入沉默。
柳随风道:“沐师妹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中毒,但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她手臂上的伤我看过了,是被尖锐的利器抓伤的,这个黛黛已经告诉我了,确实符合。如果不是中毒,那就很可能是蛊。”连怜道。
“蛊?”君九倾惊道,又瞬间想通了什么,“苗疆人不少都会蛊术,阿难又一直待在苗疆,真的是她下蛊也说得通。”
“那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连怜道,“谁下的蛊,谁能解,看来要么你们把阿难抓来,让她给阿清解蛊,要么等她自己现身,否则阿清这蛊是解不掉的。而且,我听你的描述,阿难这蛊可以操纵人,她应该不会直接伤害阿清,但这样深想下去,她要让阿清去做的事或许很危险。”
“不如,我们立刻把沐清徽送去沂州找萧阁主,他行走江湖多年,一定比我我们有办法。”柳随风提议。
“是个办法,明天我就带她去。”君九倾道。
“你要去?”连怜起初惊道,可再一想只剩下点头,“也对,不然你又‘活’过来做什么。”
连怜起身要走,见柳随风还站在原处,便道:“阿清有这家伙照顾就够了,你留下做什么?”
“我不放心沐师妹。”柳随风盯着君九倾,更像是不相信这沉冷的紫袍。
“人家可是拜过堂的,深夜独处很正常,你留下算什么事?”连怜笑道。
柳随风被这话惊得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道:“这怎么可能?你莫要胡说,毁沐师妹清白!”
连怜没再说话,笑吟吟地走了。
柳随风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诘问君九倾道:“君九倾,你何必这样糟践沐师妹?”
君九倾面色如常,拉起沐清徽的手,道:“骗你做什么?我们确实拜了堂,她义父见证的。”
柳随风的怒气因为君九倾那太过平静的眉眼而烧到了极致,若非他素来性情温和再加上沐清徽还在昏迷中,否则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可如今,他只好握紧了手中的剑,愤然离去。
纵然生气,柳随风仍保持着风度,没有大声砸门,生怕让沐清徽受惊。
屋中恢复安静后,君九倾看着床上闭着双眼的女子,道:“人都走了,不用装了。”
沐清徽睁开眼的瞬间就要从君九倾掌中抽回手,可他抓得太紧,她非但没有挣脱开,还因为彼此纠缠时太用力,将君九倾拉到了自己身前,被他压了半边身子。
他的鼻尖只要再近一点便能抵上她的,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里混着愤恼、无奈和其他许多说不清的情绪,听着她比以往要粗重一些的呼吸声,目光黯淡了一些,问道:“我说的事实,你怎么生气了?”
“我说了那是为了救你才做的权宜之计。”
“那你当时就像这样压着我,也是权宜之计?”
“我那是怕你跑了。”沐清徽忙解释道。
“哦。”短促的一声,似乎带着某种喜悦,他缓慢又温柔地补充道,“我说了,我不会跑。”
这语调根本不像是记忆里那个人会说的样子,沐清徽只觉得心头被一只手轻轻的握住,轻易就被抓住了命脉,仿佛再也逃不掉一样。
她花了三年的时间去淡忘关于君九倾的一切,哪怕不能让他从自己的记忆中消失,也希望他留下的痕迹可以淡一点,再淡一点。她以为等再过几个三年,就可以成功了,可是这个人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用短短的一天的时间毁掉了她三年的努力,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打回原形。
甚至于,她发现比起三年前,君九倾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更要深刻。
见沐清徽的眼眸起了湿意,随之便又深切的指责之意泛滥而起,君九倾的镇定终于出现了裂缝,被那泪光渗透,很快瓦解。
“你哭什么?”他关心她,也自责。
沐清徽咬着唇,明明身体颤得越来瓯厉害,却依旧忍着,最后从唇齿中挤出三个字:“我没哭。”
可是说完,就有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倔强着想要证明什么,更大声地重复道:“我没哭。”
君九倾替她擦去眼泪,烫得他的手有些颤抖,他仍是温柔道:“好,你没哭。”
她死死地咬住了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示弱的声音,可他们离得太近了,她的一点点神情变化都逃不过君九倾的眼睛,何况是哭声。
沐清徽的恨、她的痛,对他的责怪和所有的不满都映在了君九倾的眼里,他一一接下,坦然接受,将她又一次溢出眼角的泪水轻轻拭去,满是歉意道:“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第77章 解惑
君九倾将沐清徽抱在怀里, 听着她伏在自己耳边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声,像是涨潮的海水, 带着深切的责问扑上他的心岸, 将他包裹在无尽的自我责备中。
怀中的身体从颤抖渐渐转为轻微的抽搐,沐清徽的哭声里也开始混杂起怪异的□□声。
君九倾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沐清徽颤抖着手试图推开君九倾, 倔强道:“出去……”
君九倾握住沐清徽的手, 问道:“是不是疼?”
“出去……”
君九倾为她的任性而恼了,气她不知轻重,责问道:“你现在跟我犟什么?告诉我到底哪里不舒服?”
沐清徽仍是不肯低头, 道:“出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愤怒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双眼已经被气得发红, 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淡然冷静, 道:“沐清徽, 你这么恨我?”
“出去。”
他不想走,他想跟她把有些事情说清楚, 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候, 所以他只能再等等。
挫败后的失落让君九倾嘴角牵出一丝苦笑, 他放开了沐清徽, 立刻把连怜找来,自然也惊动了柳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