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胤冷淡的挥挥手,“你先下去,本王想陪着她。”说完便不再说话,只是舀了几勺子甜蜂蜜拌入装汤药的小碗中,搅拌了几下,随后又敛着眉眼盯着玉瑶的脸儿看。
染了病这些时日,她没有好好的吃饭,脸蛋儿比先前苍白了些,一双眉毛也似蹙非蹙惹人心疼,点漆的眸紧紧闭着,面带病容,比之前可怜怯弱了不少。
他原先就是如珠似宝的疼着她,如今见了她这幅可怜兮兮的病模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无规矩不成方圆……她可以胡闹任性,但是不喝药他不会容忍的。
想起程溶方才诊脉说的话,杨胤不由微微皱眉,伸手想要将玉瑶扶起喂药。
正在这时,玉瑶昏昏沉沉的醒来,左手费劲儿的按着前胸,身上疲软乏力的难受,眼睛前也是黑暗一片。
“为何————”眼睛看不见东西,玉瑶先前觉得可能是重生的关系,也怎么上心,总觉得睡一觉就好了。不想一睁眼竟还是漆黑一片,再加上病了几日,身上乏力,醒了没过眨眼的功夫又昏睡过去了。
看她一躺下,杨胤眉头不由一皱,一张冷淡疏离的脸莹上一抹担忧。
不过,手下喂药的动作却一刻也不见得少,待碗里的汤药见底儿后,晋王又小心的给玉瑶披上毯子,生怕她着了凉。
待落目看着玉瑶熟睡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大手一节节地给她揉捏按摩着来疏松筋骨,她的肌肤因为发烧的干系带了一抹微微的烧烫,手臂柔腻如鹅脂、一截截不由让人忍不住靠近。
杨胤手指撩起她散落在脖颈间的发丝儿,随后俯下身子,想要亲一亲她的眉心。
不想方才昏睡的小人却反手抓住他的手,笑的开心地朝他眨眨眼睛,仔仔细细的将他看了一遍,这才眼睛发红地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薄唇,压着音儿道:“黑眼圈都有了,明儿上朝可怎么好……”
晋王唇角一勾,一双清冷的双眸顿时弯成了一条线,像是天边悬垂的弦月一般,俊雅至极。
只是,似乎因为玉瑶第一次主动吻他的亲密举动,耳廓微微泛上一抹红。
第14章
第二日清晨,晋王府内, 洒扫婆子忙碌地扫着院子里撒过的浅浅的白石灰,紫檀端着银盆将干净的洗脸水端进了宜和苑。
刚进门,就见院子门口的程小太医和晋王站在梧桐树下。
程溶抓紧小药箱的带绳儿,低声对晋王道:“王爷,听苏公公说您时常守着王妃……”
听到有关自家主子的事儿,紫檀端着盆的手瞬间就一怔,径直将盆递给了在房里服侍的另一个小丫头,只躲在雕花木门后静静的听着。
“嗯,本王要守住她。”
程溶听到了晋王的话,握着带绳的手指不由又紧了一下,晋王目光望向远处,脑中却想着程溶接下来的话,多半是与太医院结党营私的事儿有关。谁知怯生生的小太医竟一下看透了他的想法。
“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是大隋夫妻的榜样 ,只是时疫不比寻常的风寒,时疫染在不同的人身上,伤亡程度也不同,有些偏门的时疫甚至专门会感染身子强壮的人,王爷该避则避。” 程溶看了晋王一眼,纠结了好半个时辰,才顺溜的说出来。
听到程溶丝毫不提太医院的事儿,却句句落在他和玉瑶的感情上,不由觉得有些奇怪,脸上平静和和煦瞬间就消失了,眉宇紧皱呵斥道:“谁给你的胆子来对本王指手画脚?”
程溶见杨胤一脸阴沉,周身都是威冷的气氛,不由吓得白了脸儿,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微臣虽说来了没多少次,可是见王爷为了王妃推掉下扬州的急差,这般拼命护着,守着,衣不解带地这般照料,王妃却不知道您的深情……”
晋王的心一下狂跳起来,觉得心里有什么突然被连血的揭开一般,随后拧眉猛地垂首看他,“谁说的?!”
听到晋王冷沉的语气,程溶吓得浑身发起抖来,嘴也像是被金箍死圈住一般难受。
他先前曾听堂叔程朗说过一两句关于晋王和晋王妃之间的事儿,他堂叔说晋王对太师嫡女苏玉瑶心意灼灼。当年苏小姐年幼,被人贩子偷了去,晋王拼死护着,被人贩子抽了三十余鞭子……
当时的晋王染了天花,算是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身子并不好,被人贩子抽了三十鞭子,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儿将苏小姐送到了太师府,天知道等晋王回到皇宫时,凄惨成了什么样子。
后续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小半年。
只是当时苏小姐却发烧的很厉害,烧的脑子断片儿直接忘记了这一节儿,甚至还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晋王的死对头——东宫太子杨禛。
整个大隋都知道东宫太子杨禛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女人为草芥,对玉瑶青眼相加不过是看中了苏太师家的权势……
后来赐婚后,苏小姐从头到尾都对晋王冷脸,而晋王却对这段舍命相救的往事只字不提。
程溶听完这段往事,当场就红了眼眶,脱口说了一句倾慕晋王的话,当场就被堂叔程朗呵斥的体无完肤,“这不是什么千古绝恋,这是一意孤行,要不是这一茬,凭借晋王年少有为又智勇双全,怕是早就没立为太子了!晋王这个人什么都好,性情也清正,独独在苏家嫡次女,屡屡犯错!这是值得惋惜的事儿,有什么好羡慕的……”
“王爷,您不说,王妃不知何时才会知道。”程溶脑中浮上那段往事,不由深吸了口气,鼓起了勇气说了这么一句。
“本王心里有数,你到账房领一百金,算是医好王妃的奖赏。”晋王眸色一片凛冽,见程溶面色一松,补充道:“罗太医已经从行宫回了,你以后不用来王府了。”
听到晋王的话,程溶先是一怔,接着要解释一两句,一抬头却见晋王早已经进了宜和苑。
前殿点上了桂花熏香,缕缕青烟顺着四角香炉冒出来,整个房间里都是淡淡的桂香。
杨胤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玉瑶,想起程溶一语挑破他的隐秘,不由伸手将她的腕子一把捏住,眸色变深,眉宇间带着一种浓烈的阴鸷逼仄感。
玉瑶感觉腕子上一阵疼,可依旧紧紧地闭着眼睛,佯装在睡觉。
其实她早就醒了,方才紫檀端水进门那刻,她就醒了,紫檀在门口偷听,她躺在床上听。
天花刚刚好,又替她挨了三十鞭子,而到头来她却忘了个干净,想起她初初嫁过来时,对他又是横眉冷对又是冷嘲热讽,说不痛苦,那都是瞎扯。
她在太师府娇宠着,嫁到晋王府更是被杨胤惯得无法无天,先前她总觉得后宅的女人对她畏惧不过是害怕她太师府的权贵,可是直到落魄后,直到被卷入东宫的伤人案子,关进那等不见天日的宗人府……
她才彻彻底底的明白,别人畏惧的不是她太师府的权贵,更不是畏惧她飞扬跋扈,一切都是因为她背后那个娇惯着她的男人。
玉瑶眼睛微微睁开,透过细微的眼缝儿凝视着晋王的脸,手指微不可查地摩挲了他掌心一下。
正在这时,杨胤垂首看她,见她眼睫不住地打颤,肤色好很多,眉目俏丽清媚。
那等细微的摩挲动作,若是旁人也看不见,只是晋王这等心细如尘的男子自然是看到了。
杨胤长眉紧皱,一双清冷的眸子盯望着玉瑶的脸儿,先前她从来不会像后宅的女人那般讨好、勾引他,惹他的注意,可是最近几天却一转性情的主动哄着他,主动试图跟他亲昵。
他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转了性情,连程溶都知道她喜欢东宫的事儿,整个大隋都知道的,为何又这般转了性情?
身为皇家人,天生的政治敏感,这样的转变不得不让他联想到一些旁的,比如是东宫的指示,亦或是为了东宫,不惜对他低眉顺眼……
他冷着脸,双眸也冷冰冰的,
忽然,俊美如玉的脸慢慢逼近玉瑶的脖颈,双手撑在玉瑶锦被两侧。
他已经没了耐心,不想这般无尽头的猜来猜去,她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想利用便利用。只是唯一不可以的,就是利用他来对旁的男人好,尤其是东宫!
大婚那晚,她疼得厉害,哭的委屈巴巴的,处子血还未落,他便心疼不舍得继续,众人都说方帕上没落处子血,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做到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