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师父对不起!”
“……掉了几根?”
“就,就一根……”
……
到了丹峰的时候,龚儒丞还在心疼自己的胡子,可是又怕自己哼哼出来小徒弟会过于内疚,就只好憋在心里。
于是,李贤就看到了一脸僵硬的龚儒丞。
李贤和龚儒丞相交多年,一下子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怎么,你的宝贝胡子又少了几根啊。”
今天龚儒丞有求于他,不便同他争这一时的口舌之快,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它既然离我而去了,那就是我们的缘分尽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何泱见龚儒丞把掉胡子说得这么高深,心里直道修仙之人就是不一般。
龚儒丞的鬼话,李贤是不信的。他抓起一把粉末放进了一旁的锅子里,然后让一个弟子帮他看着点火。
“何泱啊,你师父平时最宝贝的物什就是他这个又长又乱的胡子了,就像我喜欢这张年轻的脸一样。所以,若是碰到他胡子掉了,一定要跑的远远的,省得被他迁怒。”说完,李贤还朝龚儒丞“挑衅”地笑了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龚儒丞:我忍。
“师父跑不赢我的,没事。”何泱想到了她和龚儒丞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那天龚儒丞差点被他自己的胡子给绊倒了。
龚儒丞:李贤,你是不是把我徒弟给换了!
但是吵嘴归吵嘴,正事归正事,李贤还是给何泱认真地把了一次脉,甚至还小心地用灵力将何泱全身的经脉检查了一遍。
这些做完后,李贤示意他有话要单独对龚儒丞说,于是何泱就被带到了一座小凉亭里。凉亭的一侧靠着荷塘,里面还有几尾金鱼游来游去,见了何泱这个生面孔依旧不慌不忙,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它们。
何泱趴在凉亭边上,一只手放在外面晃晃悠悠的,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无聊。
她其实可以猜到一点师父他们在谈些什么,因为何然提过她的身体情况。说得简单一些,就是何泱在刚出生不久就本该夭折的,可是何然用些特殊的方法救了她。
现在一想,那所谓的特殊方法说不定就是以命换命。
心倏然一紧,何泱感觉自己的喉头瞬间全是血腥味,她颤抖着用手捂住嘴,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窝在凉亭的木制椅子一角。
守在凉亭外面的丹峰弟子见此情形忙不迭地跑过来,一只手扶着何泱的肩膀,想喂她吃丹药。
何泱还想抬起头来笑着对那人说“没事”,可是一想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笑起来估计能让对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就只安分地吞下了丹药。
她没注意到自己怀里的小镜子有点烫,而她的血从手掌边缘漏出来后有些顺着她的衣服一直渗到了那发烫的镜子上。
血接触上镜子一瞬间,云台寺里等待已久的楼亭似抬眼便只看到一片血色。
一旁饮茶的寂和就发现他这位从前的师弟一瞬间周身气息大变,而他从未见过楼亭似这种模样。毕竟楼亭似一百年前意外身死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
而他还设想过如果楼亭似全力一搏是有可能逃出杀阵的。
但是下一刻,楼亭似又恢复了常态。
寂和心情复杂地瞅着楼亭似,他有心想问,却没有把握楼亭似会理他。还记得已经飞升的知忘大师曾经对他说过一段话,那次是在楼亭似刚被带回云台寺的时候。
“这个孩子天生感情淡薄,牵挂的事物少,适合修佛。若能引他向善,则是更好。”
“若能引他向善”,这句话知忘大师说得不确定,代表他亦没有把握。
感情淡薄、牵挂少往往意味着行事时会无所顾忌,从恶容易从善难。
寂和双手合十,轻轻地念了声佛号。“师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楼亭似食指一点,撤了水镜。“无。”
“那我就先走了。”
“师兄,”楼亭似喊住了寂和,面容平和,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这些日子以及未来的一段时间劳烦师兄了。”
在刚听到楼亭似这句话时,寂和没有多想,他还莫名觉得欣慰。等到他有一回经过一处回廊时,恰好听见了几个刚剃度的小沙弥的谈话,他们躲在小树丛后面,以为这里人少,所以声音也没有放太低。事实上,不管他们声音多小,凭寂和的修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当时也就脚步顿了一顿,只是没有想到就这一顿让他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听说那个两年前被寂和师叔带回来的人是师叔的私生子……”
私生子?私生子!
寂和总算知道“劳烦”些什么了。
……
何泱突然吐血,龚儒丞听到时胡子都抖了三抖。回了符峰后,他还强制要求何泱好好休息,下午的课都往后推了。
本来对第一天的修习颇为期待的何泱有点蔫,但还是听了自己师父的话。不过,她可以继续看娘亲给她的书,争取多背几个印诀和阵法。
等这些都完成后,何泱从怀里摸出小镜子来,不停地抚摸镜面。“今天只剩几个时辰了就要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被听到了,没过多久,她的面前就显出了一面悬空的水镜。
何泱立马端正坐姿,面带微笑,可是她对楼亭似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的头发还在啊”。昨夜她都没有怎么注意呢。
对面的楼亭似:……
我没当和尚让你失望了是吧。
“不不不,我是想说你有头发更好。”何泱赶紧补救。
所以你最好不要待在云台寺这种危险的地方了。
楼亭似闻言点点头,他像闲聊一般问道:“最近还好么?”
“嗯……我现在是九霄剑宗符峰长老的真传弟子。我刚来时师父带我去吃了烤串,是和执法阁长老一起吃的。今日师父又带我去见了他的好友,我还得了许多灵丹。”何泱恨不得把这么久以来的所有好玩的事情都和楼亭似分享一遍。
“那就好。”不肯和他说是么。
楼亭似捏了捏银线,冲何泱温柔地笑了笑。
他又想起今日寂和给他带的消息,消息是楼明深传过来的。不是什么大事,楼家有利益取舍很正常,他如今在云台寺里待着,楼家觉得他将来没什么话语权,所以连带着何泱也不受待见。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楼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懒得管这个。
可是,他想听的东西,当事人却不告诉他。
第二人
有了和楼亭似的第一、第二次联系,何泱就开始隔个那么几天就找楼亭似说话。大多时候是她在说,楼亭似在听,但有些时候,楼亭似也会主动和她讲起云台寺的生活。还有些时候,两个人各干各的事,安安静静的,仿若回到了她在预备学府的那段日子。
而李贤针对她的情况也做出了些丹药,他甚至还对这个研究上了瘾,没过几天就会送改进版的丹药到符峰来。
龚儒丞对此气得跳脚,他觉得何泱被当成了物什供研究,还同李贤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
最后,他还是被何泱哄好的。
不过,幸好改善何泱身体的长久之计是提升修为。于是龚儒丞几乎把每日能用的时间都用上了,就是想把东西教给何泱,而且他还安排地比较妥当,既有理论,又有实质性的训练。
理论对于何泱来说不是太陌生,毕竟她是从小背到大的。而实质性的训练她就有点吃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体的原因,她对自己灵力的掌控并不是很好,这个问题在他筑基之前就油苗头了,可是不太明显,现如今倒是硬生生地变成了一直拦路虎。
“砰!”一张爆破符在绘制一半的过程中爆炸了,何泱用袖子擦了擦灰头土脸的自己,忧伤长叹。
这次用来绘制符文的符纸已经是承受力最强的了,没想到还是没有撑到最后。照她现在的样子,她可是连符箓的入门第一步都没有完成啊。
阵法和印诀她反而还学得比较好了。
她握紧拳头,打算再战。
只是再一次挑出一张符纸时,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何然留给她的书。书上的阵法印诀和龚儒丞教的大部分相同,可是书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指出如何在符纸上绘出好的符文,如何挑选符纸。
要知道对于符箓来说,符文和符纸是两个很重要的东西。符文绘制得好,符箓的威力就会大,还有些修士会使用高阶妖兽的血来绘制。而好的符纸一方面对增强符箓威力有帮助,另一方面可以让符箓保存得更久,延长其有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