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兵士势头都很高涨,宛如野兽一般厮杀起来。我同他们一样大声呼喊着以助气势,将来敌一个一个的杀死,然后践踏在了我的马下。
斑墨儿神情有些慌乱,但是我喜欢那丝慌乱。因为那样我才可以感觉到,至少有一样东西是同我一样的。虽是兽类,但我已经很是知足了。
这次作战可以说是最为艰辛的一次,对方帝王亲征,而且来势凶猛,所到之处无一活口。惊憾了我们的兵士,这样一来敌方兵士精神更加的高涨狂妄,我们明显的处于劣势。我的斑墨儿与我“配合密切”,仿佛通晓局势一般。我奋力的与对方骑士相较量,或用刀剑,或侧身踢腿挡其去路。
总之,这辈子我欠下了无数的人命,为这求求老天,让我永不超生吧!
对!永不超生。
我身边的将士们正在一个个的倒下,慢慢的我也开始体力不支。
迎面而来一位年轻的骑士兵,他分明的轮廓我好生熟悉。
我记起来了,他不就是当初我借宿的那农家大哥吗?
好巧——呵呵,但我不希望这样的巧遇,因为我怕手中喝惯了人血的刀剑直逼他的脖子。
记得当时还和他的弟弟争论着“蠕蠕”之事,此时就真的与“蠕蠕”面对面了。
他没认出我吧,因为他手中的大刀正向我砍来,我眼睛有些雾濛濛的,好久我都没有这样了,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冷到不行,已经习惯,但事实证明,并非那样。
他马上就要把我给杀了,我马上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也可能我举起手中的刀剑将他给杀了!那么我希望,下辈子他能够幸福,长命。
“君送,你在愣什么?”我听到了阿伏干希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一个染满鲜血的头颅飞向空中,那是曾经劝我“要小心点儿”的大哥,那是曾赠与我衣物的农家大哥。
“————!”
有种伤痛,犹如濒临死亡的难忍。
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的剥离我的身体。
太过遥远的故事,一点一点的清晰。
在灯光摇曳的农家小院中,香喷喷的饭菜前,坐着两位兄弟。
大哥不停的讲着。
弟弟时不时的会翻两个白眼。
他们憨笑的样子。
尤为可爱。
……
……
或许是我发泄悲痛的声音过于大,它引来了一道狼般的目光。
不用看,就是他。
他看向了我,而且策马跑向了我。
我不会是他的对手,我怎会是他的对手呢?
他可是“野人”呢。
我骑着斑墨儿转身离去,诱其深入我军,这也是保住性命的唯一办法,我并非想伤害与他,只是自保而已。
那棕色的骏马与他的主人乘风而来,他似是死死的盯上了我。我借周围兵士掩护与其周旋一番,敌其不过转身逃窜,一把光亮的长刀从我头顶削过。只差一点,差一点我的头颅就将成为他的玩物了。风吹过我的脸颊,帽子已掉落马下,我的发丝在风中变得凌乱不堪,我的面目亦暴漏于空中。我扭头望向如野狼般的他,却也恰好撞上了他嗜血的目光。
盯着那张脸,盯着那张脸。
既熟悉又陌生。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不再疯狂的追赶,而是停在那里,只是远远的望着,望着我拼命的向北逃窜——
呵呵,是不是我的样子把他给吓到了。
……
我军死伤无数,生还者甚少。我们被他们的骑士兵两面夹击,损失惨重。数万大军埋没在了敌方的铁蹄之下,化作了这广阔漠北草原的风沙——
大瑞领军也飘飞在了这无边的风沙之中,没再回来。
阿伏干希拖着那只剩皮肉相连的手臂,死里逃生。
月离将军看向浑身似浴血般的我闭起了眼睛。
他那是在心痛吗?
我们的“战友”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他是真的很心痛吧!
大瑞说我是个可塑之才,我如他所愿的“出类拔萃”。
风霜雨雪中,他褪去厚厚的毛披与我披盖。兵士们与我红眼相向时,他护我周全。战场之上,舍身救我性命。第一次骑马时,那可爱的调皮表情放在他那张圆圆的脸上,让所有的紧张化为了欢乐。难道这一切,都只因在他看来我是个可塑之才吗?他视我应如兄弟般看待吧,他说他的老婆孩子在家等他打完胜仗一起过放牧游玩的日子呢,他的老婆和孩子是否站在自家门前日日远眺观望呢?
此刻,我才明白,什么叫被逼出来的残忍。
总有些事,过去了就不再回来;总有些人,记在了心上就抹不去。我身边的人在一个一个的离去,熟悉的不熟悉的,见过一面的、两面的甚至是不认识的。
我们都永远的不再见了。
夜晚来临,难以入睡,阿伏干希那只血淋淋的残臂总是不停的挑动着我的神经——
第17章 落落玉清饮
太武王佛狸军帐之中,此时众将士言谈甚欢。
他们谈着蠕蠕们如何的抱头鼠窜,如何的笨拙无能。还谈论他们的皇上是如何的一个接连一个的将他们一刀毙命。他们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肉,大声谈笑着属于他们的胜利。
“众位将军,尽情的喝酒,本王在此敬大家一杯。来,干了!”
“干了!”
“哈哈......”
......
......
这个如狼一般的男子,此时的笑容竟是无比的灿烂。虽然,长成这样的男子不笑有可能会更加迷人,但现在看他笑得样子,竟也会让人生出无比的喜欢。
他的手一直都不曾离开那酒杯,一口接着一口的饮尽,他甚至连微醉的样子都没出现。如此嗜酒又不会醉的人,算是很少见了吧!因为他不会醉,那嗜酒便不是嗜酒了,仿佛成了一种专长。让人不禁疑惑着他会不会是从小生活在酒罐子里!
夜深人静之时,所有的喧嚣都转化为了空中的风。那风的形状竟然奇迹般的幻化成了一张俊俏的小脸,不知为何,那张小脸竟是给他种莫名的熟悉感。但那熟悉感并非来自战场,但又说不上出处。
交手不止一次,这是第一次将他看了个清晰。那个让他视为肉刺的人竟然长的如此俊秀,很难让人想象的出,那般灵活的招数是出自他手。
是在哪里见过呢?
为何记忆此时竟如此的模糊!他拿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仿佛千杯不醉。接着,他一手拿酒壶,一手拿一把长剑,夺门而出。在夜间寒冷的风声中,他醉酒舞剑。一遍一遍削着地上的花草,凌乱的花花草草在风中肆意的翻飞,形成一道绮丽的景观,伴着那优美的月色,和晚来的霜降,美丽的妙不可言,似仙似幻。
风吹着我的骄傲
雪舞着我的自豪
那遥远的
看不到的地方
谁的美丽
在肆意飘摇
......
......
佛狸,佛狸。
他永远的不会明白,那心中理不清的烦乱,来源会是那滴本就应该属于他的酒。尝遍美酒从未醉过的他,会不会就因了那一滴意外流失的酒水而出其不意的醉了呢?
……
我们的队伍要做一次大的休整,所以将军决定兵士们歇息几天之后就撤离这里。
大军一路向南行进,我将简单的行李放于斑墨儿背上随同他们出发了。我望向那遥远的南方,那里有我想去而去不了的地方。我成了他们口中的蠕蠕,杀了他们无数的兵士,或许见到了会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吧,再多的言语也辩解不了我这无尽的罪恶。我的里衣里塞满了纸张,上面有些个条条框框,不得不承认我是胆小的。我恨透了这样的怯懦,但又不得不伴随着它活下去。我的怀里揣着所有的步伐和梦,我以为会越来越近,但现在我正走在相反的方向。
我们行走了数十天,兵士们饿了就掠杀周围牧户的牛羊,渴了就喝草原上清凉的泉水。
这样的行为,如今看来,寻常的不能再寻常。因为我也是用那些抢掠过来的牲畜充饥的,我也会冷漠的看着兵士们将周围的农户抢劫一空,很冷漠的看着,然后转身。
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嫩嫩的草地上有我的影子,我与它为伴。
天气渐暖,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仿佛我真的已融进了这无尽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