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洲知道自己此刻说这些，必然会给她带来困扰，但作为一个在这儿待了七、八年的“前辈”，他不得不提醒她。
“一旦你跟某个男人走的太近，别人就会误以为，你跟他有暧昧关系。”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很平静，“从而，异样的目光，毫无根据的流言，莫名其妙的误会，会不约而同找上你。你甚至都没有机会去辩解，因为她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并不在意你嘴里说的。”
若脸皮厚的还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若脸皮薄的，因此疯掉回国也是有的。
何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的，满脑子都是顾景洲后面的几句话，她可以理解为，他是在为拒绝她去听琴而找的借口，但又感觉比借口多了很多她不明白的东西。
头痛欲裂，对面的孟婧瑜已经睡着，何曦怕吵到她，不敢开吹风机，只拿了条干毛巾，站到阳台外面，把头发慢慢擦干。
想起今天周末，何倩应该放假，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何倩学校是全封闭式的，上课期间不允许带手机，何母为了让她好好学习，给她配了一台功能简单的老人机，平时除了发信息，打电话，最多上网查查单词，微信，QQ等社交工具是上不了的。
不过能上飞信，省了不少短信费。
她应该在家，没一会儿就拿何母手机微信回她，“姐，你还没休息呢？在外面习惯吗？”
她和何倩说是姐妹，其实更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两人就差一岁，平时有什么事也会一起商量。
“还没呢，你在复习吗？”何曦敲字问她。
“嗯，下星期一摸底模拟考，我整理一下知识点。”
“学的还可以？”
“也就那样吧。”何倩给她发了个笑脸，“比你稍微强那么一点点。”
何倩成绩一向不错，年级一千多人，她能拿个前二三十，又是在重点高中，如果照这个成绩保持下去，应该能考上一所重本的好大学。
她学习自觉，从来不需要何曦担心，何曦也没再问她学习上的事，聊了几句家里，询问浩浩和母亲的近况，何倩似乎知道她远在国外，不愿叫她担心，都说挺好。
何曦稍微放了心，又扯了一些闲闻，时间差不多，何曦才慢慢打字问她：“你知道男人的劣根性是什么吗？”
何倩觉得格外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些？是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吗？”
何曦忙回：“没有，只是听到有人说起这个词，有点好奇。”
何倩认真思考了下，说：“大概，是渣男的一种代言词吧。”
“最近不是很多那种婚内出轨，家暴摔小孩的？我觉得那就是男人劣根性的一种表现。”
她似乎想到什么，又补充：“还有那种，无论结婚没结婚，有没有女朋友，见着漂亮女孩就乱瞄也算。”
“这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词，用最近流行的话说就是，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姐，你打哪儿听到这话的？”她发了个害羞眨眼睛的表情包，“是不是……在那边遇到让你春心萌动的人了？”
何曦急忙否认，“怎么可能，我才来两天。”
她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一见钟情这种事，现在很常见。”
“你要是真遇到什么春心萌动的人，记得跟我说，我给你把关把关。”
“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不会告诉妈的。”
何曦：“……”
为了避免何倩再脑洞大开，何曦简单说了几句，就终止了对话。
躺在床上，望着头顶有不少裂纹的天花板，思考着一见钟情这个词。
她是个慢热的人，往常认识朋友，基本上都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做到自然交流。
但对待顾景洲，她似乎，从第二次见面开始，就有些依赖他……上街的时候，下意识紧跟他的脚步；与罗锦绣等人逛商场，也会潜意识寻找他的身影；还有刚才，她心情不好，也情不自禁地往顾景洲所在的天台跑。
顾景洲说的话，她会认真思考，他婉拒她听他弹吉他的提议，她也会心情低落。
这桩桩件件，似乎都在提醒她一个可怕的事实，但这一点也不合理，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姓名和年岁，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结婚了没有。
何曦最终把这种莫名的依赖和好感，归结为环境，因为环境陌生，她会下意识亲近第一个对她表现出善意的人。
就像刚孵出来的小鸡，会把它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成是自己母亲一样。
何曦觉得，这是一件很稀松平常，且符合人固性思维的事。
但为了避免这种固性思维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她认为，她确实应该听他的话，与他保持点距离了。
第17章
何曦故意不去想他，甚至有时张庆添喊她跟顾景洲一起吃饭，她也找借口推掉，久而久之，她给别人一种特立独行的错觉。
其实不是何曦刻意，而是每天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半，她几乎全副心思都扑在应付周明英和适应工作上，丝毫没有空闲时间去结识更多的人。
就连张庆添，也只在吃饭的时候，偶尔说上两句话，其他时间，压根见不到人。
周一，何曦见到了办公室剩余的两个本地女孩，都看起来很年轻，年龄估计比何曦还小，其中一个染了黄棕色头发，确切的说，何曦并不知道她是不是染的，因为她皮肤白的不像话，鼻梁也很高，睫毛又长又翘，化着淡妆，涂着口红的时候，像极了西方混血儿。
罗锦华叫她艾艾，还告诉何曦，她懂几句英文，人也很聪明，平时他们有什么事，都会找她，她不在的情况下，才会找另外一个叫阿兰的女孩。
阿兰浓眉大眼，皮肤黢黑，齐腰长发编成很多条细长的辫子扎在脑后，一看就是典型的本地人。
何曦过去和她们打招呼，艾艾用不太纯正的英文问她多大，并用笔写了个二十，何曦点点头，说她猜对了，又问她多大。
艾艾不好意思地在纸上写了个二十四，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叫阿兰的女孩，说她十九。
何曦很是惊讶，在她看来，艾艾应该比较小才是，何曦又用英文问她结婚了没有，艾艾显然没听懂，一直在摇头。
交流突然变得吃力，罗锦华这时走过来，笑着说：“她只上过一年中文学校，能听懂简单的日常用语，更多的，你就要和她说柬语了。”
周明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扔给她一个空白笔记本，“你最好在短时间内把柬语学会，否则会影响工作。”
“艾艾，”她把手中的几块布料递过去，“送去‘啵沽’。”
艾艾话不多，接过布料，从桌上拿了张单子，填写好，给周明英签字。
周明英拿笔要写，似乎想到什么，叫何曦过去：“你来签。”
何曦一愣，接过笔，看一眼单子，才明白她刚嘴里的“啵沽”其实是清洗的意思，料想这种单子也不太重要，没有犹豫，签下自己名字。
艾艾把清洗单和布料一同装进一个透明袋里，交给阿兰跑腿。
周明英指着周围乱七八糟的杂物，跟何曦说：“以后这里就交给你负责，什么东西放在哪里，还剩下多少量，你都要记清楚。……我不希望我要用东西的时候，你过来跟我说你不知道。”
房间很乱，地上堆着杂乱无章的布料，旁边是横七竖八的锡纸卷，脚下是乱七八糟的塑料袋，袋里装着五颜六色颗粒状的东西，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团乱麻。
要怎么把这团乱麻理顺，并且分毫不差地记住每个物品放在哪里，又剩多少量，显然是个十分艰巨的工程。
何曦沉默着没说话，周明英斜眼看她：“怎么？办不到？”
“没有，我只是在想，该用什么方式把这些东西整理好。”
周明英冷哼一声，“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其后的几天，何曦从早到晚都在跟那团乱麻做斗争，周六，四点下班，张庆添的一个朋友新店开张，邀他们前去捧场。
周明英也难得放了何曦一天假，没让她加班，虽然事实是她要外出剪头发和约人逛街，但不管如何，何曦总算有了点私人时间。
饭局设在机场附近，六点开场，何曦原本想在房间洗个头再走，被张庆添一通电话催促，拿上手机和一点现金就匆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