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也来到庭院,准备将她叫走。
她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但是没有应答,属下也知道此时的安希澈并不想要别人开口说话打扰她,所以也没有开口。
最珍贵的交手,最亲切的一次接触。却在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随着那些不够稳重的举动和攻击,那些不是自己最好的招式与计谋一起,成为了过往。无法再补救,无法再补偿。
只有在过去后才知道。当时以为自己是要救走上弯路的安慕,如今却知道安慕那一晚就是在与自己告别,并认真地与自己交手。
她知道,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安慕已经离开了所有人。
“我再也不战斗了。”
她如此说着,转身离开了花园。
冷清的单宁府,冷清的李府,孤零零的朝尚阁。
虽是半夜,城中只有零零散散的灯火。
*******************************
在金莲川驻扎的第四天,一支精良的安族骑兵便出现在这里。她们都轻装而来,为首之人也是一位安族大将。
卓娜提亚给了很高规格的接待,她亲自,也带着我出营迎接了她们。但安族人比较冷淡,不太愿意进军营。
“在下安隐,接过女王陛下的手信,从沙漠外驻地赶来,收安慕将军回艾利马安息。”她的态度与我曾见识过的一些安族人又不太一样。含蓄而有礼,并没有那种歃血吃人一般的煞气。
不过从面相上看的话,她似乎与我算是熟人才对?
在大棺被载马车上拉出来,交给安隐将军之后,大致的事情全部都做完之后我便开口问了。
“您是”“将军”
结果是我和安隐将军不约而同地开口了,她像是受惊一样不再说话,我也是如此。
之后她朝我似笑的致意,让我先说。
“安隐将军,阁下是不是……我是说,安希澈是将军的女儿吗?”我问道。
“没错,阁下就是李凝笙姑娘吧?”她问道,我也点点头。“她在写给我的书信里常提到您,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承蒙您的关照了”她说道,对我点头致意。我知道安族大将如此有礼意味着什么,所以赶紧恭恭敬敬回礼。
“哪里,安希澈对我也有救命之恩。”
“这回是身有任务,否则的话,如果再有任何事的话,请尽管开口,安隐不求回报,肯定会帮忙的。”
“哪里,安隐将军自己的任务要紧。”
安隐的态度令我惶恐,我甚至很久除了我二哥以外没见过这么有礼这么客气的人了。我突然觉得安希澈的变化并不是太唐突的变化,她或许就是找到了良师,也找到了很像自己母亲的一种自己原本的心性。
“安慕将军的事,也很感谢陛下写信了。安慕将军与我是故交,我很高兴能够在她牺牲战场之后,接回她的遗体。”
“这是安族人——啊”我本来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下意识一问又觉得没礼貌赶紧打住。
“是的,接回遗体是安族人最高礼仪了,是谁接回非常重要,是会写在墓志铭上的。”安隐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简简单单地解了我的疑惑。“是啊,故交啊……”她突然小声感叹了一下,那一瞬间那清灵的样子散去不少,反而变得忧愁了起来。那其中到底有多少遗憾与故事呢?安希澈当年在地牢也虽然也只是哭诉了一句,我却能明白有多少分量。
“有始有终了。谢谢两位,安隐告辞。”
拉着棺材,安族骑兵们又朝着西方而去。但没走远,安隐突然又回首来到了我们面前。
“在下再告知一句,如果陛下打算去莲华城的话,最好小心为上。”
“为什么?”卓娜提亚问道。
“莲华城已经出事了。”
*******************************
山坡之上,禄王下了马,将缰绳递给卫兵,看着远方荒凉的草原。而李卫驿紧随其后,下马并肩而站。
“你父李兴李世旭,与我故交。却今才见少将军,我失格也。”禄王道。
“与家父故交,则为长辈,何出此言。”李卫驿道,“王爷今到我军营,令我受宠若惊,足慰家父在天之灵”
“世事无常啊,想当年,洪宁朝时,我与你父世旭常说天下大势,说之彻夜,尚不尽兴。”禄王面露哀痛之色,“遥想当年,世旭问我,今中原贼势久盛,若天下动乱再起,当匡扶宇宙,何以济乎?我答曰,我据莲华,外兼安虏、月者、白山、剥蚮,任天下华夷之勇,庶可以济乎,足下意欲如何?世旭曰,我当入朝廷,局庙堂之高位,扶吕室,清君侧,广任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也。雄心壮志当年,今却天人两隔,物是人非,壮志难酬,使我不能不心肠崩断!想我自立为帝,自以可继大统,实非亦啊!”
禄王老泪纵横,李卫驿也难说什么话。
但不远处温良玉身着甲胄铁面到来,纵身下马,来到两人身旁。
“洋洋洒洒数十言,情也煽了,泪也流了,就是不说正事。”她道。
“温将军果然快人快语。”禄王道,收起了哭丧脸,“如今杉樱撤回草原,绒花军与你等又暂成和谈,两位将军可曾想过丰绒花摇摆不定,若我等联手抗开元,她必来投,到时候天下大势必变。”
“我等与杉樱女王非亲非故,没有倒戈之意,况且…”李卫驿没有接着说下去。
“况且王爷在我面前说要与丰绒花结盟,莫不是故意激我辱我?”温良玉接道,禄王便摇头。
“夫大材,应有吞吐天地之志,包藏宇宙之胸怀,丰绒花与将军的恩怨,应当暂且搁置才是。”
“话虽如此,但王爷与杉樱女王今属十箭联盟,乃草原上旧邦之称,与卓娜提亚相互敌对,实属开元的内斗,如何与我大吕残兵与贵吉尔氏族有关系?”李卫驿道,语气依然是非常客气。
“公子此言差矣,公子莫非不知,洪宁朝末,潼关之变,巨凶陈角残灭吕室。庆永年末,丰余良、梁匀先后霸京师,肆屠皇亲,吕裔几绝。”
“天下皆知,吕裔已绝。”李卫驿答道。
“本王在此,何言吕裔已绝?两位将军既然已然自认为大吕之先锋就应助我,助我就是助大吕复兴。”
“王爷,既为游说壮己,直说便是,何至如此?”李卫驿的样子变得有些失望,让温良玉都忍不住看向他。“我等败将不敢称忠良,但也是大吕鹰犬。威辽之战王爷拥兵数万,却迟迟不来,隔岸观火,令我大军惨败威宁海,后大吕朝廷犹在,王爷却起兵谋篡,与陈角并作妖孽,使朝廷南北分兵不暇,致京师破,潼关之变。王爷虽是皇亲国戚,但也是大逆叛王,依律我等无权杀伐叛王,我又敬王爷是我父故交,故尊为长辈,不会伤王爷分毫。但也请王爷自重,吕裔已绝,我等绝不助叛王窜大吕正名。”
“话至此,只能别过了。”禄王有些愤怒,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只是转身上马,与随从一道朝着军营去了。
“送客,要安全送走。”李卫驿对属下说道,属下应答后也跟了上去。
温良玉见李卫驿站在原地唉声叹气,便说道:“探子还在不断回报绒花军中军营的每次移动所在,你上次光撒网让绒花军中的奴隶鼓动中军的安族人拼死大闹火烧中军,以确认丰绒花所在中军的计谋目前为止万无一失,为何唉声叹气?”
“我只是愁,小妹不在丰绒花手里,哪又在哪里?绒花军到底想做什么?”
“绒花军动向已经尽在掌握,主动权在我,李将军还是别多愁善感了。你小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们再拖着不去见丰绒花,她又是否会撕破脸皮,攻我们?”
“她中军方才被安族俘虏火烧,又有十箭联盟和布谷德军两路回草原准备决战,分不出精力管我们的。”温良玉道,也让李卫驿愁容消散不少。
“温将军还是大智大勇,一言解惑。”他苦笑道。
“哪里,多打过几天仗而已。”
***************************************
绒花军军营内,女直军人们不像从前似的一丝不苟,等待在战场上大快朵颐。
窃窃私语。
三五成群。
一种看不到又摸不着的东西,悄然的在布谷德帝国数一数二的军团当中发散开来。
这种东西,没有人能够仔细的叙述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气氛。但是稍微有些书识,或者是长期在军队当中当差经验的人都会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