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很会演戏,尤其是当着护工的面:“你生病了,一分钟都离不开监护。我没有把你当作囚犯,我是为你好。”
林泽的眼中嵌着萧弋云的身影,将他困在幽暗的深渊里:“如果想要我满意,你先得做到听话。”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怪物……”
萧弋云垂下脸,绝望地哀叹:“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
当着护工的面,萧弋云毫不避讳地控诉着。
但护工只会当他说的都是疯话,类似于患上了被害妄想症——林先生送他东西,他嫌弃人家物化他;林先生留他在家里治病,又指责人家控制他。
最后,护工忍不住无声叹气,感慨家里养着一名病人,可真是糟心呐!
就在此刻,乔语现身救场,人还站在楼梯上,说话声就已经传到耳畔。
乔语打破近乎凝滞的氛围,笑吟吟地走过来:“你们回来了?”
然而尴尬的是,林泽和萧弋云没有一个人应声,孟溪也没有聊上几句的意思,只有护工朝他耸耸肩。
乔语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对林泽说:“让萧弋云先去休息,我们来谈谈?”
林泽点头,示意乔语一起坐到沙发上慢慢聊。
孟溪见林先生同意萧弋云离开,才退开半步,放萧弋云上楼休息。
乔语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林泽对护工说:“请照看好他。”
护工赶忙跟着萧弋云的脚步去卧室,可还没走几步,又听林泽说:“你也看见了,他今天状态不稳定,总是胡言乱语。”
护工明白林泽的意思:“好的,林先生。”
乔语听到他们的对话,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但他还不想得罪林泽,所以也不会向护工说明真相。
林泽盘弄戒指上的祖母绿宝石,顺口问他:“不好看吗?”
乔语回过神,中肯地评价:“你的眼光向来独到,亲自挑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看?”
林泽自鼻息里发出一声轻叹:“可惜的是,有人说它累赘。”
至于这个不识好歹的人是谁,不用林泽指名道姓,乔语也猜得到。
——对萧弋云来说,这或许真的是只累赘而无用的石头。他不甘心做林泽身边的“艺术品”,所以再名贵的饰品送到眼前,都显得毫无意义。
如果把话说重些,这东西对萧弋云来说,更类似于约束带之类的枷锁。
不同的是,医用约束带困住的是他的身体,而一枚戒指则昭示着他是林泽手中的玩物。
乔语实在看不下去,直白地问林泽:“他又不是你的玩物,何必管他穿什么戴什么?”
然而,林泽只听进去前半句话,纠正道:“我从没有把他当成玩物,我对他是认真的。”
乔语没好气地脱口问:“认真地磋磨蹂丿躏吗?”
林泽脸色微变,神情骤冷:“乔语,注意你所说的话。”
乔语不禁抖了三抖,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闭嘴,但我保留自己的意见。”
林泽颇为绅士地朝他举了举小瓷杯:“我们之间,完全可以求同存异。”
如果他能对萧弋云也秉持求同存异的态度,也就不会闹成今天这种局面了。
说起来,萧弋云真是时运不济,陷入了无法醒来的噩梦——林泽把偏执欲、掌控欲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乔语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再委婉地劝一劝林泽:“说真的,你握着萧弋云的精神诊断书,他还能逃到哪里去?他的自由空间被你压缩到近乎为零,你还不满意吗?”
满意?又怎么会满意?
林泽看着手中的戒指,眼中划过晦暗的光亮:“除了人逃不走,其他的什么都没留住。”
乔语不禁吐槽:“原来你知道啊……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这种俗套的话,我都懒得说了。”
林泽抬眼,只朝他一睥,没有说半个字,就见乔语再度举手投降,立刻噤声。
喝完半杯茶,乔语朝那枚戒指扬了扬下巴,问他:“想知道萧弋云说它是累赘的原因吗?”
这正是林泽不明白的地方:“说。”
乔语脑袋一转,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戒指是什么?是装饰品,是炫耀地位和财富的名片。”
林泽云里雾里,挑眉追问:“所以?”
乔语狡黠一笑,像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所以,珠宝不能戴出门给别人看,再名贵都只是一块石头。萧弋云被你关在房子里,当然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
然而,林泽并不同意他的观点:“萧弋云并不虚荣,对他来说,别人的目光都是无所谓的。”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个方法,毕竟乔语什么瞎话都敢说:“他一个穷老师见过名利场吗?红毯、酒会、私密趴,他去过吗?”
“没有享受过万人艳羡的目光,又怎么懂得其中的快乐呢?”
“在我看来,现在断言他对物质没兴趣,为时过早。”
听到这席话,林泽不禁轻笑,直言戳破那点小心思:“你想放他出去的心思,都快写到脸上了,你知道吗?”
乔语见自己拙劣的计谋被戳破,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他大部分时间都被你困着,这对病情有害无益。至于我,没有私心,只是想尽办法为病人谋福利而已。”
林泽放下那枚戒指,椅回沙发,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建议。”
乔语瞧不出林泽听进了多少,一番聊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林泽坐在沙发上,慢慢悠悠喝完一杯红茶,才对孟溪说:“本月下旬的行程安排是什么?”
孟溪迅速调出资料,一一与林先生确认:
“1月18日上午公布上一年度经营单位综合排名,下午2点开始,就该排名开展下一年度经营战略研讨会。”
“1月19日上午9点至下午5点半,安排的是企业高管述职会,人员包括国内外子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当晚还有一场酒会,宴请列席会议的高管。”
…… ……
“1月26日,有一场时尚圈慈善晚会,每年都会发来邀请函。按照惯例,我们会提前为林先生推掉,请单总代为出席。”
林泽支着太阳穴听汇报,直到孟溪提及慈善晚会,终于开口说话:“今年不用推。”
孟溪有些诧异地望向林泽:“林先生今年想亲自去看看?”
林泽点头,算作承认:“嗯。”
孟溪赶忙在平板上改动日程,将慈善晚会列为重点:“我记得林先生说过,看小明星们争奇斗艳求上位,无异于浪费生命。”
再美丽的一张脸,一旦沾染上市侩和风尘,便会显得廉价无比。林泽的目标,从不是那些粗制滥造的美人们。
今年的例外不是因为他想猎艳,而是为了另一个人:“另外,记得让主办方多送一份邀请函。”
孟溪愣了神,试探着问:“是要带上萧弋云吗?”
林泽向他投去耐人寻味的眼神,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却俨然在问他——为什么明知故问。
孟溪不直说心里的不快,唯有另找理由:“这场慈善夜晚会采用直播形式,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富商权贵,以及当红明星。”
“萧弋云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万一闹出事情,除了林先生您的颜面,主办方也下不来台。”
“所以这件事情,是否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林泽自然也考虑过该问题,但自从乔语接手治疗,萧弋云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可是,慈善夜晚会是每年一度的时尚圈大日子,现场直播更是容不得出错。
权贵富豪们视颜面大过天,林泽也不例外。
所以这一回,林泽没有一意孤行,而是采纳助理的意见:“我会再询问一次乔语的看法。”
孟溪唇畔终于染上些笑意,紧接着,又说起场面话:“请林先生早一些决定随行人员名单,因为服装造型师都要提前约好。还有集团内宣传以及和主办方对接的工作,都需要尽早准备。”
林泽说:“知道了,下周再定吧。”
林泽的想法是,还得再考察萧弋云一周。
如果他听话不闹事,就给予一份额外奖励。
二楼卧室里,萧弋云仰头吞下几粒小药丸,配合乔语检查完咽喉与心跳,便躺在床上等待入睡。
等待他的依旧是医用约束带,只要林泽不说停,噩梦就会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