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翻了白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苏涉的笑意敛去几分,却没有动怒,只慢悠悠道:“自姑苏去往秣陵山高水远,潭石城山路崎岖小径纵横,蓝家那些少年人没怎么出过门,一时迷了路,耽误了脚程,哎……可惜可惜,若是当时晓星尘道长一路随行,能替他们引对了路,那我们的人又怎么能捷足先登呢?”
薛洋瞪着他问:“苏涉,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薛洋以为,依照晓星尘的性格,斩妖除魔是头等大事,他应当会同蓝氏一同上路才对啊,难道……怎么会?
苏涉抖了抖广袖,睨了他一眼,故意叹了口气:
“哎……据我所知,晓星尘道长现在还留在姑苏,他这一个月来每日早出晚归,逢人便打听有没有遇到一个相貌俊秀长着虎牙的少年,整个姑苏城他大概哪里都去过,也哪里都问过了吧,只不过……”
苏涉盯着薛洋失去血色的脸,心里生出一些快感,心头恨意稍纾,既寻到薛洋的短处,哪里会放过这机会,便不遗余力地刺他:
“薛洋,我若是你,便寻个机会直接在晓星尘道长面前假死一回,从此断了他的期盼和念想!你那么精明,定然会做的滴水不漏,叫他不会怀疑!可你却骗了他,薛洋啊薛洋,你这就是存心的……你果然是天下最心狠的人,竟然这样折磨一个盲眼的可怜人!”
“闭嘴!苏涉,你这王八蛋,给我闭嘴!闭嘴!”
薛洋双目猩红,怒极发狂,拔出降灾袭向苏涉,苏涉早有防备,亦抽出难平相格挡。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苏涉冷笑两声,大声讥嘲:“宗主让你带他回来你不愿,偏偏又要吊着个瞎子到处找你,薛洋我真是小看你了,真是太会玩儿了!”
“闭嘴!苏涉!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薛洋目眦尽裂,举起降灾毫无章法乱砍,却像拼了命一般!
这不要命的砍法,竟也把苏涉逼退了几步。
突然,侧方横来一柄软剑,从中间将纠缠斗狠的两人挑开,正是金光瑶的恨生剑。
“够了!”金光瑶低斥一声,又转头对苏涉道:“悯善,你先下去吧!”
苏涉拱了拱手:“是,宗主。”临走瞥见薛洋气喘不止的狂态,唇角一扯,眼神愈加晦暗。
金光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盯着薛洋,看的很认真很仔细,脸上也没了平时的笑容,反而有些吃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薛洋这幅样子。
这个长着虎牙的狂妄嗜血的少年,此刻眼眶通红,鼻翼翕动,嘴唇也在发抖,表情怪异地扭曲着,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虽大吼大叫,神情张狂狠戾,可金光瑶却看出了他的脆弱。
金光瑶突然就明白了,晓星尘原来不是薛洋的命门……
晓星尘是薛洋的命!
那一刻,金光瑶似乎能体会到什么,真真切切地悲叹一声,可仅仅只是一叹罢了……
他对自己尚且狠绝残酷至斯,又怎会为了一瞬的恻隐和一丝悲叹,轻易改变什么呢?
可到底还是软声劝着薛洋:“成美,我并没有阻你去见晓星尘道长,若是你想……”
薛洋突然伸开手掌挡在他面前,示意他住嘴,咽下口里的血腥,阴沉沉地吐出一句:“金光瑶,你懂什么!”
去见道长?
如今他重操旧业,又将沉沦无间,去见他该怎么解释,是哄他?还是继续骗他?
薛洋又成了晓星尘痛恨的那种人!去见他,究竟会让谁更痛苦?薛洋不敢想!
此间事未了,他便不敢去见道长!
枷锁还未曾卸下,他怎么敢让道长知晓,又怎么忍心将他也牵累其中?
金光瑶微微摇头,眼里流露出淡淡凄苦。
其实他懂。于他心中也有那一处他苦苦珍守的净土,血雨腥风一路走来,绝望时小心触碰温柔依恋,崩溃时靠着那些温暖独自疗愈,他怎么会不懂?
只是金光瑶想不到,薛洋这样的人,居然也懂了。
“成美,你……何苦想那么多?从前那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好么……”
金光瑶这般善言的人,竟也说不出什么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劝说苍白而无力。
极少见的。
一对恶友,面面相对,却长久无言。
薛洋拄着降灾,咬牙阖目,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三颗糖一直贴心放着。
不舍得吃,只常常摸一摸。
摸到了,他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
其实苏涉说得没错,他就是存心的,故意的,他就是这么残忍这么自私!
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不希望晓星尘忘了他,他想让他的道长永远在找他,在等着他!只有晓星尘还有希望,他薛洋才不会绝望!
这个世界已经又黑又冷了,他不希望唯一一个爱着他的人再将他弄丢了……
……
此章道长是侧面现身的,下章薛晓会重逢,但会是虐甜的……
第48章 消息
转眼间,薛洋已经回到金麟台半年了,这半年过得与从前似乎没有太大不同。
义庄岁月像是薛洋做过的一场清浅又缥缈的美梦。
一切照旧。
觉得豆腐脑不甜,依旧掀了摊子,吃东西照样不给钱,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穿着华丽的金星雪浪袍,带着精致神秘的玉质面具,他虽然不再是从前的薛洋,可依旧过得狂妄恣肆,依旧嚣张跋扈地叫别人恨得牙痒痒。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人极受金光瑶欣赏喜爱,私下里都称他“玉面太岁”。
这诨号里含着几分敬畏,更多的是厌恶。
金光瑶待他很好,好到纵容的程度。可是薛洋却对这种好嗤之以鼻,尤其讨厌金光瑶眼神里偶尔透露出的那丝怜悯。
仿佛在金光瑶眼中,薛洋就是一只张牙舞爪却病入膏肓的老虎。
这一日,薛洋从炼尸场出来,手上还沾着血迹,却只胡乱擦了擦,便游手好闲地往绽园踱来,不出意外地又看到那可怜兮兮的少年。
明明和金光瑶是同样的身份,流着同样的血,却在这世间活的像个异类,当真可悲。
薛洋脸上堆了笑,语气却是轻嘲的,“怎么?又被别人打了?”
莫玄羽狼狈的很,额头上有几道明显的擦伤,唇边泛着乌青,闻言只摇摇头。
“玄羽是来找金宗主的?”薛洋笑问。
莫玄羽垂首低声道:“不,是来找你的……”
之前见过几回面了,每回如此。薛洋刻意交好,总是笑脸相迎,温和安慰,偶尔会发发“善心”,给他几颗伤药,这少年似乎受宠若惊,至此便想和他亲近起来。
薛洋似笑非笑,拍拍他的肩膀,又抚了抚他额头的伤,“玄羽先回去,有空我会去找你。”
莫玄羽很乖顺地点头离去。
薛洋唇角的笑顿时冷硬了下来。
探到金光瑶的书房,正见到苏涉从里头出来。自从那回炼尸场再次撕破脸,平时迎头相见,两人都一副目空无人模样。
可当下,这苏涉却朝他看了一眼,那眼神很是古怪。
薛洋不及多想,已抬脚进殿。彼时,金光瑶正在拆看一封信,也不知看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来,看向薛洋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薛洋如同往常一般,往梨花椅上一瘫,捶着胳膊腿叫道:“真他妈累死了!”
若是平常,金光瑶是要笑着安抚两句,可眼下却凝眉淡容,并不言语。
薛洋又玩笑似的对金光瑶说:“金光瑶,要不我现在就把阴虎符给你得了!”
金光瑶一边慢慢翻折着手中信笺,一边回他:“早了。阴虎符现在在我手里只是个废品,夷陵老祖已经死了,世上能修复阴虎符的只有你薛洋一个人,所以还是放在你那吧!”
薛洋道:“若我说,我也没能力完全修复呢?即使修复,它也可能有使用限制,威力也不会有当初那么大!”
他说的是真的,破碎的东西哪能修复的和从前一样?即使魏无羡重生也做不到。
金光瑶笑笑:“成美,我相信你可以。”
薛洋烦躁地抓抓头发,他知道这样的话题不宜多提,如今的金光瑶执拗地像前世的自己。
那时他不也是拿着锁灵囊让魏无羡修补残魂么?明知无望却飞蛾扑火!
薛洋这才提到正题:“阴虎符我虽没多大把握,不过这几个月凶尸炼得却有些成效了,有几个已经有了神志,只不过还远远比不上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