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面色大缓,道:“快,继续!全都挖出来然后打开,记得小心!”
他快步走回殿后。于此同时,天边七八苍白的闪电扭曲着爬过,须臾,霹雳阵阵。金光瑶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恐慌,他只道自己是刚刚心情大起大落造成的,并未深想。
金光瑶行至坑旁往下望去,见深黑色的箱子已经露出一角,不由大喜道:“辛苦诸位了,再加把力,把这箱子起出来!”
众人应声,很快就把箱子抬出来放在地上,金光瑶快步过去,想要打开箱子。苏涉出声道:“宗主,以防有诈,还是我来吧!”
金光瑶回头看了他一眼,苏涉眼睛直盯着他,正是他最希望在蓝曦臣眼中看到,也最不可能看到的那种眼神。金光瑶心下暗叹,摆手道:“无事。”
他伸手打开箱子,里面立刻传来嗤嗤的声响,金光瑶知其中必然有异,连忙以灵力封住口鼻,喝道:“都掩鼻!”
可这箱子里不知飘出的是什么古怪东西,虽然只吸入了一丝,还是叫金光瑶头昏眼花起来,脑仁也一阵阵地犯疼。再看周围各个下属,早就昏了大半,只有灵力稍高一点的几人还在勉力支撑着。倒是苏涉因为站得较远,并未受到太多波及,只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苏涉扶着他,两人跌跌撞撞行至殿外,苏涉偏着头问道:“宗主,你怎么样?”
金光瑶额头有微微冷汗沁出,道:“没怎么样。方才多亏你了。”
他左手垂着提不起来,整条手臂都在发抖,似乎在强忍痛苦,右手则伸入怀里取出一只药瓶,想打开,单手却不便。见状,苏涉忙接过药瓶,倒出药丸放进他手心。金光瑶低头服了,皱眉咽下去,眉头又迅速舒展。
蓝曦臣犹豫片刻,问道:“你怎么了?”
金光瑶微微一怔,没想到他还会对自己存着些善意,心中微微喜悦,面上这才涌上一丝血气,勉强笑道:“一时不慎。”
他左手的手背道手腕上多出了一片红色,仔细看,那片皮肤仿佛是被炸过的熟肉一般,皮肉都烂了。
金光瑶青着脸撕下一片雪白的衣襟,缠在受伤的手背上,手指微微发抖,殿后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金光瑶沉着脸正要走过去察看,苏涉不敢再叫他去犯险道:“宗主,我去!”
他便抢在前面,以剑气驱散残留的毒烟,剑尖在那只漆黑的箱子上一捅。铁箱翻地,空无一物。
金光瑶再也忍不住了,踉跄着走上去一看,棺材里果然也是空的。他刚刚才回复了点的气色顷刻退得干净,嘴唇铁青。
蓝曦臣过来,也看到了殿后的惨状,震惊道:“你究竟在这里埋了什么东西?怎会如此?”
聂怀桑只看了一眼,已吓得跪在地上呕吐不止。金光瑶嘴唇颤了颤,没说出话来。一道闪电劈下,将他的脸映得一片惨白。他那表情着实可怖,使得聂怀桑打了个寒战,连吐也不敢大声了,眼含泪光捂着嘴缩在蓝曦臣身后,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瑟瑟发抖。蓝曦臣回头安慰了他几句,金光瑶则连像之前那样作温柔可亲之态的余力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提前取走了我埋的东西!到底是谁要这样害我!”
魏无羡笑道:“泽芜君,这你可就冤枉金宗主了,这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他埋的。”金光瑶的目光缓缓移向他。魏无羡接着道:“即便原先是他埋的,现在也恐怕早就被人换过了。”
苏涉举剑指他,冷声道:“你什么意思?魏无羡,是不是你搞了什么鬼!”
魏无羡道:“这你可太看得起我了。你们都看到了,今晚我什么别的都不想干,哪有心思来搞你们的鬼。金宗主,你可别忘了那个神秘的送信人。他既然能一五一十地查出金宗主你过往的那些隐秘事迹,抢先一步到这里来把你想挖的东西挖走了,再换上毒烟暗器,等你过来时送给你,这又有什么不可能?”
“又是那个送信人!若叫我知道他是谁,我非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金光瑶暗暗咬紧了牙,心中恨意几要滔天!
魏无羡笑道:“金宗主,你有没想过,今晚你是螳螂,但是还有一只黄雀。那个一直盯着你的送信人,此时此刻,说不定就在暗处窥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不对,说不定,并不是人……”
听到“不是人”三个字,金光瑶心中不禁猛地一跳,面皮也有些抽动,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毕竟他当时连聂明玦的魂魄也是一同分割了的,但仍是心中惴惴。
若是聂明玦做了这一切,一切的确是说的通的。毕竟他当时对聂明玦所作所为不可谓不狠,聂明玦要来找他复仇也是必然。而且他埋下东西的这里,除了他自己,也唯有聂明玦知晓。只是聂明玦实在没什么可能死而复生,更不用说是来找他报仇了。
但这个神秘人也极有可能是与聂明玦十分亲近之人,叫他得知了聂明玦暴毙的真相,以前又从聂明玦那里得知过这个地方,于是来这样报复他,也未尝没有可能。
这样的人选,有两个。
一个是聂怀桑,一个是……蓝曦臣。
第5章 吾爹叛逆伤透我心
“那个人是谁?”孟瑶咬着牙,眼圈通红,道:“到底是谁做的!”
孟诗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无血。但还是勉强撑起一个笑容,道:“阿瑶,这是我自取的,怪不了谁啊……你去将我那匣子拿来。”
孟瑶咬着下唇,死死地盯了她一会儿,起身去取来母亲常常抚摸自语的那个黑色的箱子,送至孟诗床边。
孟诗见了箱子,面上涌起一丝红光,笑意也真实柔和了许多,轻柔道:“阿瑶,快把它打开……”
孟瑶依言照做。
打开箱子,里面是红色的软绸,上面绣着牡丹鸳鸯,缀满珠宝锦绣,孟诗颤抖着手抚上喜服,眼中浮现出不知是甜蜜还是遗憾的光泽,道:“这衣服我藏了许久,只等着有一日能和你爹一起穿上,三书六礼,十里红妆……”
孟诗从嫁衣上移开视线,从箱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香囊解开,将袋子提起来,一粒滚圆水润的珍珠便落在手心里。她爱怜地看看了看,道:“这个,是他给我的信物呢……阿瑶,你拿着这珠子,去兰陵,去金麟台,找你爹,找金光善,告诉他孟诗无缘再与他相守,还叫他为你寻一份出路。”
“金光善……我爹叫金光善吗,娘?”
“是呀,你阿爹是一个很光明磊落又很厉害的人,你跟着他,会很好的……所以,你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我知道了,娘……”
孟瑶哽咽着握住她的手,低着头掉眼泪,目光也因此落在了箱子里的如火嫁衣上,孟诗轻叹一声,道:“这是我亲手缝制的,是不是很好看?本来我想和你爹穿着它成亲的……不过等不到了。以后你若是瞧见喜欢的姑娘,这个就算是我给新媳妇的见面礼。”
孟诗眼神稍稍暗淡,握住孟瑶的手道:“你一定好好待她,别叫她伤心……别骗她。”
孟瑶使劲点头,道:“我晓得的,娘你也要好好的,我还要好好孝敬您呢!”
孟诗唇角微微上扬,道:“好,娘等着。”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了,右手紧紧攥着那枚珍珠纽扣放在胸前,身体躺平,双眼无神地盯着帐顶,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道:“阿瑶,带着箱子走吧……记得别回头看我。”
“娘!”孟瑶叫了一声,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泣不成声道:“娘,你别丢下我!”
孟诗道:“快出去了……阿瑶,我也有不想让你看见的样子啊……”
孟瑶死死咬住下唇,哽咽着说不出话,抹着眼泪退出去,手中抱着孟诗视如珍宝的箱子。
“金光善……”
孟瑶想起曾经听蓝涣说过的玄门百家,兰陵金氏的宗主便是叫金光善。大概是贵人多忘事吧?所以,他们母子被不小心忘掉了也很正常……吗?
孟瑶甩甩头,努力勾出点笑容,自语道:“等我见到父亲,他就会都想起来了吧。”
孟瑶又在门外等了段时间,确定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才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推开门,孟诗的姿势毫无改变,但是眼角有一道晶亮的湿痕,胸口微微的起伏也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