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挑眉,正色道:“兄台说笑了,此处并无其他人。”
“是么?”廉华笑容渐收,冷厉之色突现,盯着卿天站立之处,沉默不语,看上去棱角分明的脸阴霾一片。
被他这样恶狠狠地看着,虽然知道自己是隐身的,卿天还是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动。
润玉像没有看见他脸上凶狠神情一样,从容道:“廉兄可是同在下一般来游历观光的?”
廉华缓缓移动视线,盯着润玉,阴郁的神情渐渐化开:“在下听闻昆仑乃是天下教派之首,道法高深者甚众,因此特来讨教切磋。谁知道此处竟然空无一人,也是稀奇。”
“哦,那倒真是一件憾事。”润玉点了点头,他方才一路走来,见到的可是处处狼藉一片,激战过的痕迹甚是明显,这廉华绝口不提,分明是故意装糊涂。
“憾事却也未必。”廉华一笑,双颊上阴影微现,看上去像是狞笑一样,“找道友切磋也是一样。”
润玉讶然:“在下乃是粗通道法的不入流之辈,岂敢与昆仑高人相提比论。”
“是么?”
廉华一抬手,一道绿光闪电一般从他手中扑了出来,直奔卿天站立之处。
润玉挥袖,华光绽放,立在卿天身前,将那绿光撞得“呀”地一声惨叫倒跌了回去,重新收入廉华袖中。
廉华脸一沉,侵身向前,一掌向润玉拍去,猛烈飓风平地而起,向润玉撞去,另一手却也不闲着,径直向卿天抓去。
见他一再图谋卿天,润玉微恼,左手袍袖一动,无根之大浪从身后倒卷而出,撞向那飓风,右手将卿天轻轻一带,放到了身后。
“廉兄无礼,恕不奉陪。”他并不恋战,轻搂卿天,只一晃,就已经登空而起,飘到了高空,扬长而去。
“哗啦”
大浪与飓风相撞,化为亿万细碎水滴四溅,电射出去,嗖嗖地如利刃钻入山壁和树干之中,力道之猛十分惊人。
廉华仰视高空,脸上阴沉沉地要滴出水来。
绿光化为一个佝偻的赤身小儿,一身深绿的肌肤,胸口肿起一大片,形状十分怪异。
“主人,魍魉受伤了,很疼。”小儿开口说道,撒娇的口吻,声音却是成年人的音调。
“谁让你不小心的。”廉华毫不动容,低下头来,问道,“你刚才可有闻到那人身上气味?是不是她?”
“来不及,主人,魍魉一下子被打回来了。”
廉华沉吟许久,“这位天帝不是易与之辈,原定的计划得改一下。”
“是,主人。”
“若就是她的话,本座倒是十分期待。”廉华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来,“省得我好找。”
……
……
“润玉哥哥,方才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啊?”
方才之事,对卿天而言真是一头雾水。由始至终她都在,却看不明白,怎么就动起手了,怎么就一直冲着她来?最奇异的是,为什么她就得隐身?
润玉摇摇头,清俊得脸上掠过一抹迟疑,:“我也不好说,仅仅是直觉罢了。”
直觉这东西,说准不准,说不准也准。说准确点,就是对危险有一种后天的敏锐感。他自小经历坎坷,寄人篱下,事事小心如履薄冰,每踏出一步都要思量再三,有的事事后证明是直觉,有的当然也算得上多疑。
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不明来历的人,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反常,反常之人图谋的若是他,他也无所畏惧,若是卿天,自然得拿出十万分的小心来。他甚至直觉此人与明日的事有关。
听他这回答,卿天也不追究,再问道:“那你们的修为谁更高一些?”
润玉字斟句酌地回答道:“若我放手一搏,未必没有胜算。”
他看不明对方深浅,从方才过的几招来看,确实不落下风,只是,他出的是三成之力,对方呢?
这话说得含糊,不过卿天却明白了,她眼珠一转,难得地不再追问。
“我们去找旭凤帮手,明日之事若有此人在,我没有把握。”润玉调转方向,向水镜飞去。
卿天一愣,去见干爹?这就有些儿不好办了。
干娘把她带去天界必定是偷偷的,没让干爹知道。自己失踪这几天,想来干娘也会有什么说法,现在突然两人同时出现,怎么跟干娘的说辞对得上?就算干爹心粗没留意,她回了水境,还能跟着出来吗?干娘会不会不允,干爹会不会不允?
不由暗暗着急,道:“去水境?不去不可以吗?或者我不去可以吗?”
润玉转头来,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和声问道:“你是怕见到他们对么?”
卿天犹豫了一下,这话也对也不对,“或者我跟你分开去可以吗?我们分头走。”
润玉眼里一黯:“怕他们见到你同我在一起?”
这话算是对的了,卿天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点得干脆,润玉心底暗暗发痛,她分明对自己有心有意,却也怕被他连累。可悲他竟然还想厚颜让旭凤帮忙向鎏英说些好话,缓和鎏英的敌意。他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面上依旧若无其事的道:“好,便依你,我自去见旭凤。”
两人落在水境之外的草地上,卿天推他道:“我们分开走,一会儿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先开溜了。
润玉忧郁地看着她背影,嘴里一片苦涩,半晌回不过神来。
旭凤和锦觅还有棠樾皆不在水境。
“他们不在,说出门玩几天。”老胡萝卜精不耐烦地将筐扔到润玉脚下,又丢了一堆的菜帮叶子进去,“去哪里我不知道,你让一让。”
他没忘记那一年被捆成了一个大号的胡萝卜,差点被砍脑袋的事。花房里透着一股子腌胡萝卜的味道,花铲,草筐,藤条,草绳,到处都是。
润玉默默走出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声“爷爷!爷爷!”
那是卿天……装作刚回来的样子。
两人在花房外碰面了,那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润玉默默看着她,她哈哈干笑了几下,摆了几下手,高声说给里头的老胡听:“你是哪位?”
润玉垂下眼,他该如何回答?大伯么?真是有些讽刺啊。
见他不配合,卿天着急起来,挤眉弄眼叫他赶紧回答,那样子真是说不出得可爱。他看在眼里,更是心里不舍。
“这位哥哥面生得很,你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卿天高声提示,把哥哥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老胡终于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小卿天,你来了啊?什么哥哥,这得算是你大伯了,就是我同你说过的那位天帝陛下。”他朝卿天挤了挤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卿天一脸懵懂的样子,“什么大伯,这么年轻,这位哥哥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确是你大伯,”润玉微笑着道,“旭凤是我亲弟。”
“什么啊!”卿天再也装不下去,气得跺脚。
三人这厢正扯不清这关系,外间传来一声喊:“老胡!老胡在不在?”
随即一个红色影子奔了过来,化身成一个二十岁少年,一身品红纱衣。
润玉拱手见了个礼:“叔父!”
来的正是他那把道心修炼成了玩心的不争气的叔父,月下仙人丹朱。
“红红!”老胡大喜冲上去抱在一团,两人又跳又笑地原地蹦跶了一会儿。
丹朱整了整衣衫,斜眼白了润玉一眼,也不理睬他,转眼看向卿天,登时挤出了满脸的惊叹:“谁家小娃儿,这眼睛圆溜溜亮晶晶,好生水灵标致!”说着便伸手去捏卿天脸颊。
“啪”
卿天一把拍开他手,怒道:“干嘛!”润玉哥哥的叔父,莫不就是那月下仙人。难怪那些话本透着一股腐色气,原来真人就是这么神经兮兮。
丹朱一愣,复又笑嘻嘻起来,搓着手,“小女娃有个性,老夫喜欢。老胡,这是你闺女吗?”
老胡道:“这是魔尊鎏英之女卿天,认小葡萄做干娘的,你算是人家叔公啰。”
丹朱大喜,眼珠乱转,“魔尊之女?这个好啊,刚好配小白鹭,天作之合。来来来,叔公送你一条红绳做见面礼,以后这红绳我就拴小白鹭脚上,你们俩就分不开了。”说着手中就多了一根红绳,要递出去给卿天。
“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叔父还是一点没变,”润玉再也按捺不住,袖中的手指捏得嘎嘎作响,冷笑起来,“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乐意,有没有想法,就随心所欲乱牵线。叔父这仙人做得太霸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