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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伯可是身子不适?”那弟子一面掌灯前头领路,一面关切地回头问候。“三师伯”看起来十分没精神,不时停下来,像是看不见路一般。
“咳咳。”润玉假作不适地咳了几下,用那虬髯道士的声音道:“有些儿受寒。”
他不知卿天被囚于何处,只能假冒虬髯道士,骗昆仑弟子带他去寻。一路试探了几句,似乎卿天也未受什么苦,据说还很是嚣张跋扈,一个劲叫嚷要出去。
行了一会儿,来到后山一处洞口。洞口有两弟子看守,见他来,都上来见礼。
润玉昂然道:“那小魔女如何了?可有老实了些儿?”
两弟子对视一眼,回想方才送饭时的情形,都是一哆嗦。一人吞吞吐吐道:“禀师尊,她说今日是她生辰,若再不放她出去,她娘亲便会寻来,要……”
润玉道:“要如何?”
“要血洗昆仑。”那弟子鼓起勇气道。
润玉失笑,血洗昆仑,想想也确实是鎏英做得出来的事。
三个弟子见师尊发笑,都莫名其妙。
润玉正色道:“如此嚣张,着实可恨。也罢了,便容她得意几日,待掌门师兄出关再行处置。”
又像模像样地叮嘱了几句,然后转身要走。
三弟子都面面相觑,想不通三师伯跑来这样不痛不痒说几句话,究竟是何意思。
正莫名其妙,只见“三师伯”看了他们一眼,袖子一挥,登时脑中发晕,两眼一闭,躺倒地上。
山洞并不是很深,走了约数十丈,就来到一处铁栅栏前,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歌声,听起来倒是有些儿像卿天的声音。
她是在唱歌?润玉颇有些儿愕然,深感魔族少女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隐去身形,穿过铁栅栏,路面开始倾斜向下,越来越窄,那歌声也越来越响。
润玉下意识地隐去了身形。
在路的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半圆形囚室,环形一侧靠着山壁,另一侧,是手臂粗的铁栅栏,上面有一层结界。
一个着浅蓝色衣裙的少女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低着头,似乎在看什么。
歌声很是嘹亮清脆,像是唱的什么花和草还有狗。
若不是此时亲眼见到,只是听这声音,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眼前这是在囚室。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少女一下子停止唱歌,站起转过身来。
润玉粹不及防地跟她四目相对,还以为被她发现,险些心跳停了。
待看到她目光从左向右游移,似乎在搜寻什么,他才意识到其实她根本看不见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
卿天皱眉摇了摇头。她直觉有人看着自己。
“有人吗?”她试探地问道。
润玉大气不敢出。
“没人?真的没人?”卿天不信,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
虽然没人应,她依旧不死心,咬着手指,看上去十分焦急:“能放我出去吗?我有很要紧的事,能放我出去吗?”
润玉都不敢看她了。
“蛊尾何在?”卿天突然想到那只鹦鹉。
“啪”
鹦鹉凭空跌了出来,直接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卿天莫名其妙,蹲下去戳了戳。
“傻帽来了,傻帽来了。”鹦鹉被戳了一下,叫道。
这声音有些儿耳熟。润玉默默看着这只鹦鹉,认出了它。
他大婚那日……彦佑留下的,那只不走运的,被他恼羞成怒干掉的鹦鹉。
“你才傻帽……”卿天恼了,“你看一下,这里有没有人?”
鹦鹉伸了伸腿,叫道:“死咯,死咯。”
随后又消失了。
润玉再看不下去了。袖中一动,化去那层结界和铁栅栏。
卿天大喜,对空拱手:“多谢多谢,不知是哪一位叔伯相助脱困,改日卿天一定重谢。”
随后便向外奔去。
润玉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
才到洞外,就迎面碰上两个昆仑弟子,提着灯,想是轮值来换岗的。
两人愣了一下,刚要大喊,润玉一挥袖,两人刹时就倒下睡去。
卿天又惊又喜,转头四处看,自然什么也看不着,只好再次拱手对空道谢,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化成黑烟升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来迟了。字数略少,明天补。
稍微改动了一下,经常发现我要写的东西忘记写进去了……
第11章
她才一升空,方才那议事厅方向就闪起了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光芒五颜六色的光芒,向这边飞了过来,四面八方远远近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不要叫小魔女走了!”
卿天慌忙向天空冲去。
那片光芒来得极快,转瞬便到了近处,竟是那几个方才还在议事的昆仑教中长老,纷纷御着各自的法宝向卿天招呼过来。
润玉将手一指,一道无形的气墙抢在卿天之前向那些法宝冲了过去,给她开了一条路出来。
长老们只觉一股强悍无比的飓风,呼啸着刮来,差点将他们从半空吹掉下来,拼命睁眼看时,早已失去那小魔女踪迹。
卿天慌不择路地飞了许久,见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才松一口气,寻了一处僻静的山顶,落了下来。
此时已是寅时,夜色浓重,天上一弯小月,洒下柔和的清辉,在温柔月色的照拂下,好像连山风都变得柔和了。
“润玉哥哥,是不是你?”卿天环顾四周,月光下的双眼如星星一样闪着细碎却晶莹的光。
润玉心头一跳,退后了一步。他只是要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已,并不想与她相见。
卿天侧耳听了很久,想从呼呼的风声中捕捉出一点儿动静来。旋即,像想到了什么,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迎着山风,静静站着。
润玉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转过身来看她。
只见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好几下,而后睁开眼,绽开了满脸的笑容:“果然是你。我闻到你的香味儿了。”
润玉暗叫糟糕。也是他大意了。他是龙,天生便带有淡淡的绵延不绝的异香。但,若不是近身仔细闻,也未必能闻到,也不知这小姑娘怎么会鼻子这般灵敏。
卿天又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想象中的人现身,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揉了揉鼻子,想就算是他在一旁,或许是有一些特殊缘由才不来见她,实在也不应勉强,因此虽然十分失望,却也不再纠缠,再次御风而起,向忘川飞去。
润玉远远缀在身后,不敢靠的太近。
不多久,忘川便到了。下方正是他五百多年前立的那块界碑。
忘川并没有夜晚和白天之分,但魔界中人却也多数与凡间人一同作息,往常热闹的河畔上空无一人。
卿天落下,东西张望着。
润玉心下了然,这是在找他吧?摸摸袖中那个匣子,不再迟疑,转头离去。
……
……
董成再次接了送礼的任务。
这一趟倒是无比的顺利。他去的时候那女子还在河畔石头边上转圈圈,径直上去呈上礼物,将笠泽龙君这四个字说出来,他的任务便完成了。
八卦之心让他多看了几眼这稚龄少女。他觉得还是自己的上元仙女更好看更温婉更有韵味一些,差点有点儿想不通天帝陛下怎会对这女子如此上心。
但所谓各花入各眼,兴许天帝陛下就是心爱这股子淳朴天然的乐趣。
有这少女在,他觉得自己与上元仙子的前途一片光明,因此心情十分的好,回来应对时便十分的轻松,都敢直视天帝陛下乐。
这一看,他觉着自己的眉眼与天帝陛下有些许相像——都是上挑的长剑眉,刀刻出来一般深深的双眼皮,鼻梁高挺——都是一般儿好看。甚至,相比之下,天帝陛下面容过于苍白,反倒是自己更有阳刚气一些。
听到董成回来奏报说卿天并没有留难他,润玉十分满意。
此事可以告一段落了。有他的龙鳞在,想必此后卿天的安危并没有大问题了,再与那昆仑门人相逢,他也能保她安然无恙。
润玉是个敏感的君王,即便并不抬头看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奏折,他也能凭着下首的臣属的语气,读懂他们的心思,知道他们此刻的表情。
很多时候,他自认为无须去理会,人人都有七情六欲,三心五感,做帝王不必也无权干涉臣属心里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