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这地方还不错吧?你还喜欢你的新宿体么?”,那女人说。
新宿体?楚莫染茫然地看着她,见她笑道:“我倒忘了,这个给你,”,她言毕,地上已多了一面青铜古镜,见楚莫染依然紧锁着眉头,笑道:“看来你并不喜欢我?或者我的样子令你觉得不舒服?”。
一团红色烟雾猛然腾起,烟雾散尽,只见方才那怪物已没了踪影,池子旁立着的是位绝色女子,她似乎对自己的样子很满意,俯下身子,如蛇一般靠近池子里的楚莫染,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这样你感觉就会好一点?”。
楚莫染不语,猛觉得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自己额上,忙抬起手来去擦,再一看不由一惊,那竟是鲜红的血水。
女子眼波流转,娇笑道:“不用怕,这不过是些新鲜的血液而已,也许你现在会觉得厌恶甚至恶心,可我相信,很快你就会爱上它们,爱得发了狂”。
“我叫万水仙,你可以叫我仙儿”,她身子一折,在楚莫染以为她就要将自己折断了的时候,她已立起身子来,婀娜多姿的向外走去。只抛出这样一句话来,以及一连串奇异的笑声。
楚莫染蹙眉,犹豫着伸出手去,方想到那池子旁离自己很远的青铜古镜,就见那镜子竟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托着,飞到自己手中。
隔空取物?
楚莫染忙向镜中看去……
第三十六章 往事已了
镜面就像水波,微微晃动着,恍惚只见镜子中有一张陌生的脸。
这就是我的新宿体?楚莫染将手贴在自己脸上,果然,镜中那人的手也已贴在脸上。一寸寸抚着陌生的皮肤,楚莫染苦笑......想到今后可以用这具新宿体和明珠隐姓埋名,在碧波岛隐居,他心中又有了些微的欢喜。
有得必然有失,有失才会有得。看起来这次赢得不止九天神帝。
楚莫染冷笑,那三十三层云上的九重天,他本就不稀罕。如今既成全了天帝,也成全了自己与明珠,早知如此,我就该早早解决了自己。也可以早点摆脱过去那令他憎恨的身份。
只是不知,明珠会不会在意自己这全新的样子?
楚莫染手一点点在自己脸颊上划过,不由暗笑自己,不该这样小瞧明珠,明珠岂是一般女子,哪会只在乎样貌?
他望向方才那女子离去的方向,万水仙?难道是她救了我?
记忆只停留在将自己三魂七魄凝成十颗小珠,借着月华分别进入那新尸体内。还有黑白无常......再想,就觉得头痛欲裂,记忆中似乎有一段被硬生生斩断。楚莫染缓缓从池子里走出,带着那些鲜红的液体,上了岸,留下一地触目惊心的血红脚印,他看向自己。如今自己倒如出生婴孩一般,未着/片缕,心念方一动,就见身上已多了一件黑袍。
这黑袍质量上乘,袖口吞金滚银,楚莫染蹙眉,他一向对衣物的要求不高。常常是一件样式普通,质量也普通的青灰色袍子,如今穿上这华贵的黑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应该是个山谷?或者只是法力虚幻出来的产物?楚莫染环视四周,边走边看,那到处都充斥的红,看得久了就会觉得压抑,心口也似乎被摞上了巨石,空气中有奇异的血腥气。如果这是山谷,却不见日月星辰,如果这是洞穴,却又满是奇花异石,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仿佛永远只有一种颜色。
血的颜色。
大概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张石桌,当然也是红。桌子上放着各色美食,楚莫染想,自己应该饿了。他随手拿起一块糕儿,那糕儿看起来香甜诱人,楚莫染不由觉得食欲大振。将糕儿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他立刻蹲下/身子,干呕起来。
糕儿很香甜,可入了口他却只想干呕。
他拼命的干呕,直呕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却什么东西也吐不出。忽觉得身体里的经脉气血无不逆行。天旋地转中他已跌倒在地。
像是少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楚莫染只觉得身体里的魂魄都发狂般的要挤出这具新宿体,弃他而去。
大惊之下他忙运功,却发现所有的力气都似乎被掏空,他就像突然被倒空了的麻袋,浑身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原来发作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子时呢”,朦朦胧胧的只听到方才那女子的声音又响起,楚莫染勉强抬眼,就见一截血红的裙角上是一张模糊的,仿佛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脸。
她俯下/身子来,细细看他,他的眼中已有嗜血的欲/望,将手里的小瓶子打开塞子,令新鲜血液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她说:“喝了它,你就不会如此痛苦”。
楚莫染咬紧牙关。闭上眼睛,他明白,有些东西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再也无法摆脱。
那是血,新鲜的血,自己不是嗜血魔,如果开了头,以后恐怕再难控制。
“你何必固执?你如今少了一魂一魄,要不是遇到我,你恐怕早已灰飞烟灭。我不但救了你,替你打发了黑白无常,还助你将剩下的两魂六魄居与新宿体。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楚莫染不语,只是咬紧牙关。这女子是在诱人心智,我万万不能着了她的道。
“你何必挣扎!虽然你眼下有了新肉/身,可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找的这具宿体实在很妙,而且简直是相当的妙。它可以将你的魔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记得它旁边那株剩了一半的草药么?那是地狱草,可以将你引下地/狱,当然,你应该明白我所说的这个地/狱是什么意思”。
她托起他的脸来,口中啧啧道:“可惜了可惜了,你放着洪荒上神不做,偏要做魔,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楚莫染,你还记得我么?”。
楚莫染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就连眼前的人影似乎都已很遥远,强压下心中那躁/动的,就要不可控制的情绪,从嗓子眼里蹦出话来:“不记得”。
“是啊,你怎么会记得我?”,她捏着他的脸颊,强迫他睁开眼看向自己,恨声道:“当年你在三界六道快活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小妖,甚至未修成人形。可你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遵守誓言、你说过会去帮我说情,没想到我满怀希望的时候你却早没了踪影。你够洒脱,可以不成仙不做神,凭着体内与生俱来的神/魔之性逍遥千载万年,可我却日日在蛇谷受苦受难。我每受一次酷/刑也就恨你多一分”。
“蛇谷?小妖……”楚莫染恍惚觉得,好熟悉。
“楚莫染,我定要你万劫/不复!”,她恨得咬牙,楚莫染甚至依稀听到,那奇异的牙关紧咬声。
在昏迷之前,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努力的伸出手去,喃喃重复着:“血……”。
红花崖上红花依旧。
崖底只剩下一具尸体,楚莫染的尸体。
破败的尸体在阳光下看起来,有点诡异,正午的艳阳下,那同样残破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见当初那暂时寄居了楚莫染一魂一魄的崖腰枯草在风中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得折断了根,落下崖来。
风卷起了尘沙,漫天尘沙飞舞,在红花崖,很少会有如此强烈的风,以及如此骇人的尘沙。
那株枯草已摇摇欲坠,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终于,在又一次的狂风起时,那枯草啪的一声折断了身子,在风中翻滚浮沉着,落到崖底。
还未与崖底的土地结/合,枯草中已有两颗晶莹浑圆的小珠子飞出,在半空中滴溜溜转了几圈,直直奔向楚莫染的肉身而去。
方入得体内,就听一阵锁链响,接着本是大晴的天,竟无端端飘来无数黑云,黑云翻滚,遮住了太阳,四野一片凄声。昨夜被血珠追得落荒而逃的黑白无常竟去而复返。
互相对视一眼,黑白无常心中有数,这次的任务是办砸了,不过好在还有一魂一魄,而且尸身还算完整。
祭出勾魂锁、招魂幡,黑白无常合力将只剩一魂一魄的楚莫染凝成团极其模糊的影子,向那团模糊的影子套上锁链,二人只求能瞒多久算多久,一路牵着这少了两魂六魄的楚莫染向地府而去。
幸好又快到了三千年一度的蟠桃宴,十殿阎罗此次也收到了请柬,干脆趁着那时,将少了魂魄的楚莫染投入轮回道,转世投胎,也算是给亲自插手楚莫染生死的九天神帝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