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姐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我愣在走廊边上,场面一片混乱,乱的我被碰倒坐在地上我都没有反应。我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二姐眼睛闭着,头发被剃掉一大半,乱乱的头发还挂在推车上,跟洁白的床单形成鲜明的对比。妈已经昏死在一边,爸在地上捶胸顿足,所有人都痛不欲生。医生穿梭在人群之中,拼了命的在劝说,这话听着耳熟。冰冷的地也没能唤回我一点点反应。我甚至说不出话,我甚至不能支配我的四肢。大姐扑在我身边,紧紧的搂着我,眼泪都打湿了我的脸,我则木讷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半点反应。我好想睡觉。。。
醒来时,我躺在大姐的怀里,在医院的长条凳子上。我环顾了四周,没有任何人,只有大姐挂着泪痕的脸,我像明白了什么事情一般。“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像是身体的一部份,被慢慢的撕扯剥离一般的痛,痛的发寒,痛的让我禁不住的发抖。这一定是做梦,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昨天还好好的给我说话呢,还跟我一块看电视呢。不是,不可能。我挣扎的爬起来,发了疯的冲向二姐被推走的方向。“大姐,二姐搁哪了?”“大姐,二姐搁哪了?”我踉跄的奔向那个方向,嘴里一直重复着。
“小玮,小玮,你回来。”大姐孱弱的呼喊。
“我不!”我几乎吼出,甩开大姐的手。脚下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冰冷的地上,头撞在墙上。
“小玮。”大姐扑过来,跪在我身边。我脸贴着冷冷的地面,恢复了一丝意识。医生和护士赶来搀扶。我像抓住救命草,紧紧的抓住医生的衣服,睁大了双眼。
“我二姐呢,我二姐在哪?她在哪?”我像疯了样冲他吼叫,死死的。
“小玮。”大姐带着哭腔。
“我二姐在哪?你告我讲,她去哪了?你们把她给弄哪去了?”我晃动着眼前的医生,任凭大姐使出浑身力气也没能掰开。
“我不管,你把我二姐交出来,我不管。。”
像燃尽的干柴,如茧般被层层剥离,身体的一点一滴的力气也灰飞殆尽。内心狂烈的挣扎,身体却也没有半点反应。像一滩泥般的死气沉沉,身体没有知觉,思维停在那一刻,没有眼泪,没有声音,连睁开双眼的力气也没有。我不知道我被谁背着,我不知道我将要去哪里,我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就像汹涌流水里的一粒沙子,任凭大浪的翻滚,我无能为力。。。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在梦里哭了多少回,醒来时也没敢睁开眼睛,我怕看到,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我害怕她会离我远去,我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想到这里,又一次哭出声来。。
“小玮。”耳边传到他的声音,脸上有了手掌传来的消息。
“路非。”我不顾一切的紧紧抱着他,放声大哭。
他像绝望中的希望,能给我安慰,被冷冻的心也有了稍许的知觉。痛到骨子里的疼,在这一刻被渐渐释放。路非就如我的亲人,在这等时刻,我渴望拥有他的一丝安慰,哪怕他一句话也不说,任由我在他的肩头嚎啕。只要他在身边,我就可以尽情的让悲痛的眼泪清洗我那残破的心。
“路非,怎么会这样?路非,你对我说啊。”我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哽咽的问。
“小玮,小玮,小玮。。”路非轻叹,哭泣着轻抚我的背,一次次。我知道,我的疼,他也感受过。
累了,真的好累,累的心疼,累的身倦。呆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夕阳,路非轻轻的握着我的手,帮我擦干脸上的泪水。二人无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谁都不愿意去说起,谁都不想去提及。那伤口在疼,血还在一滴一滴的流着,我甚至能感觉的到血滴落的声音。
“王路非,你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大姐推开门,轻轻的说到。
“恩,我一会就走。”我的手依然被路非握着,暧暧的。
“小玮,来喝口水吧。”大姐端着杯子坐在身边,我顺从的接过,一饮而尽。也不知道渴了多久,一点渴或饿的感觉都没有。
“路非,你别走行不?”我恳求般的问他,拉着他的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路非没有说话,他望了望大姐。
“行,我让你大哥给你请个假,你替我陪陪小玮。”大姐轻轻的说,转身离去。
我不想一个人躲在黑暗里,不想一个人在这炎热如火的夏日感受刺骨的寒冷,我需要路非的陪伴,我需要他给我的安全感。可以让我稍稍好受一点,哪怕只是那一小会,就够了。
“小玮,别哭了,去洗把脸,我带你去个地方。”路非说罢搀着我下床,我无言的顺从,因为我需要他。
被路非领着再一次来到中山门的城墙上,有习习的风吹来,我深深的吸口气,展开一脸愁容。城墙下是车流人流,离的很远,几乎听不到他们发出的声音,感觉这个世界好静,静的只有自已的心跳。
“小玮,你看,那些人。他们都会有我们这样的经历,人,生到这个世上。就必须要经历生离死别。这是自然规律,谁都没有办法去改变。可他们依然要生活,还要过着跟以往相同的生活。你对我说过,你忘了吗?”路非牵着我的手,平静的说。
路非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其中的道理。可人一旦真的摊上了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不去悲痛,不去哭泣。更不可能马上就会精神抖擞的带着微笑去面对生活,毕竟维系人与人的关系还是感情。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亲人,没有任何征兆的离去。我接受不来,我无法理解。如果说这是注定的,谁又来证明?如果说这是命运?那又是谁来掌握?这些不公平的规律是谁创造?而我们只能默默的接受,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想想真是悲哀,想一想还真是无奈。。。
第97节
日期:2010-03-03 23:44:17
《九十》
滚烫的鲜血还在滴着,纵然有路非的轻慰宽解也弥补不了痛失亲人的伤口。城墙上只有呆滞的眼神面对爱怜的话语,此时此刻只有路非可以带来一点点的温暖。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吼也吼了,所有发泄内心愤怒无奈我都尝试过了。可那种感觉仍然像一团乌云一样,在我心头,在我身边,挥不去。。。。
农村人有着很多传统的风俗,按我们老家当地的风俗,二姐因为年纪尚小,还没出嫁。是不能入村里的那片坟地的,而且也不会有太多的仪事举行。在这个问题上,我第一次站了起来。站在村支书及村里德高望重老人面前。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做了什么,我只是把我想说的说了出来。人不能违反自然规律,可为什么连人制约的条款也无法违反呢?按老理说?什么是老理?为什么我样要一味的去遵循老一辈封建的守则?我不平,为我二姐不平,我不服,为了这不平等的守则不服。最终,老人没了话语,支书见我泪流满面也心存怜悯,二姐,这些你都看到了吗?
下葬的那天,我做为家里唯一的男孩,由我亲手捧回二姐的骨灰,红布包扎起,带着暧暧的温度,我接过二姐,小心的捧在手里。抑制不住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红布上。扬头望天,擦干眼泪。重重的呼出气流,打起精神,送二姐。
略显单薄的棺材,连油漆也没涂,棺材被直接运到坟地旁边,等待我亲手把二姐的骨灰盒放入。我没有服孝,身着平常衣服,由支书领着,走向那片坟地。摔破白瓷碗,跨过那条沟。我静静的把二姐的骨灰轻轻的放在棺材里,棺材里有二姐的物品,望着熟悉的东西,差一点又让眼泪划下来。。。做罢这些,便被村支书强行拉开,拽着我的胳膊,头也不回的离开,边走边对我说:不能回头,一定不能回头。。。“二姐,你永远是我二姐。”我在心里对她说。。。。
回到南京的当天晚上,爸来敲我房门,我假装若无其事的,爸坐在床边,我知道他有话要对我说,便搬了椅子坐在他对面。爸没有说什么,点了一支烟,静静的点上,悄悄的吸了一口。
“最近的事耽误你的学习了吧。”爸轻轻的说。
“没呢,我能跟的上,爸,你就别担心我了。”我望着他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