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侍女小桃见她百无聊赖,“小姐,你要闲着无聊,我们可以出门走走。”
“嗯?出门…可以呀,既然你说想出门,那咱们就出门透透气吧!”她听小桃主动提起出门,兴奋的拉着她就要往外跑。不说她都忘了,赵朝不仅没有宵禁,还是为数不多的允许女眷出门抛头露面的王朝。
小桃莞尔:“您想去哪里,奴婢都带您去。”
小桃将她拉回厢房稍作打扮,插上了她这次回来后就不曾离身的白玉簪,将华服换成浅青色纱裙,片刻她便成了一个秀色可餐的小家碧玉。为避开风头,小桃还给她半脸又蒙了一掌方巾。林澈文原本不想带面纱,虽然现在才五月初,但是今日烈日当空,防个晒还是可行的。
她欢呼雀跃的出了府门,小桃跟在其后,出门没两步,八个便衣模样的亲兵就跟了上来。小桃闻声驻足,瞪了他们一眼,示意不要跟太近,于是八个大汉呼啦一下就散开了。
林澈文到了集市,看什么都新鲜,每一处勾栏里面的花样都不相同,有表演杂剧的、耍滑稽的、讲书说史的、玩傀儡皮影戏的、蹴鞠、相扑应有尽有,好生热闹。临安市集方正,酒肆、茶坊、食店、摊铺、花店整齐并排,一应俱全。不久她们两人就走到了长昼桥,她看见长昼桥边有一家酥饼店,招牌“周记盐酥”,人声鼎沸。林澈文突然想起赵朝著名街景画《临春开市图》,画中的长昼桥景里就有这么一家“周记盐酥”,真是太巧!这种感觉太神奇,博物馆里陈列的古画,画里绘的商铺竟然还真的存在过!自己竟然也能来逛一逛,于是她欢天喜地跑去,看上看下一连买了五六盒口味各异的酥才肯罢休。赵人喜好插花,大街上处处都有修剪好的新鲜花材售卖,甚至比她在Z市常去的商场都多。她买了一大簇献花,又买了几个精致摩罗娃娃。
“小桃,你快来看,这里有卖活的鱼鳅还有小河虾,好新鲜啊,看起来很好吃,要不买一些?”林澈文看着水槽里的小生灵活蹦乱跳很是有趣。
“小姐!这是给狸奴吃的!咱们府上也未豢养什么猫儿狗儿的呀,买着作何用?”小桃一脸无奈,小声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原来是古代的猫粮啊,还好店家在忙碌未听到,林澈文略尴尬,嘿嘿笑着走开了。赵人待猫主子还不错呀,这猫儿的口粮给她裹点面粉一炸,撒上椒盐,配上冰可乐也是极好的呀。
自家小姐上次头磕伤了就经常这般,对周遭什么东西都很好奇的模样,好在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了,小桃想到这看着手上成堆的吃的玩的就不禁无奈叹了口气。
两人走了没几步,迎面又走来了一个挑着担子叫卖甜品的小贩,她拉着小桃围了上去,一看好多甜品!樱桃青梅熬成的糖水、梨膏雪团、红豆沙丸子、白桃汤、杏干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林澈文其实很少吃甜食,但是还是趁着新鲜劲儿一口气吃了两三碗甜甜糯糯的冷元子。小桃苦不堪言:“小姐,你少吃一点冷食,现在春寒还未尽消去,小心着凉呀!”
“好好好,小桃,这是最后一碗了,诶?对了,这边可有好一些的珠宝字画行,我要去看看。”
“啊?您还要买什么宝物吗!奴婢实在拿不动了!!!”
“哈哈哈,不是不是,我就看看。”
她们大约走了一刻钟,就到了西市东大街。
据小桃说,西市东大街的文玩字画是临安最为精品,最为童叟无欺的一条街,林澈文顾不得小桃没跟上来,就扑进了这个市场。一路看下来,没想到这皇城根下,江湖骗子还真不少,一连看了十几家都失望而归。
小桃气喘吁吁跑上来:“小姐!你什么时候对这些男人家的东西感兴趣了?小桃带您去看看绸缎可好,望月霓裳绸缎庄进了一批上等的苏绣,临安的大家千金没有不喜欢的,要不您也去看看?”
林澈文正失望,突然看见街尾有一宅院,门前种有一棵棠梨树,她慢慢走近,嫩绿新叶衬着一树鲜花,这棠梨花白蕊粉甚是美绝。树下一男子仰着脸躺坐在藤椅上,脸上盖着一册《诗经》避光,正憨憨的打瞌睡。
他面前草草铺了一块粗布,上面摆了些无人问津的瓷碗玉器,摊子旁支起一个竹竿,竹竿上挂了一幅残旧的《少女簪花图》,图下角还被他随意贴了一块红纸上书“十文”。
林澈文最终在这家古玩地摊停了下来,因为面前这幅《少女簪花图》画的甚是极品!她不禁靠近细细观赏,这个笔触和仁英皇帝的笔法极为相似,在这喧嚣集市低价挂售想必是些狂热者作的仿品。
“小经纪!”小桃唤那个摊主,他依旧鼾声如雷。
“小经纪!我家小姐看中你的画了!”小桃提高声调在他耳边吼了一声。
“画!什么画!”他被吓醒惊坐起,睡眼朦胧。
林澈文原本以为只是个无事老头儿在街角摆摊找乐子度日,没想到这摊主还是个年轻人,束发虽有凌乱但是眉目之中也看得出是读过书的人。
小桃说:“就是这幅《少女簪花图》呀,十文钱,这不是你的画吗?我家小姐看中了。”
他醒了醒神就瞪着小桃吼回去:“你小姐看中画了就看中了!大不了拿走就好了啊!!我刚刚梦见玉皇大帝将嫦娥仙子赏赐于我!这嫦娥的手都没摸到呢,就被你个小姑娘吓醒了!唉,好可惜,好可惜……”语毕他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小桃又好气又好笑:“小姐!你看这人怎么这样,要不我们去大字号看书画,他这小门小户的,指不定是什么无名骗子。”
“嘿,你说谁骗子?”说罢他起身,小桃一下子躲在林澈文身后。
“好啦好啦,小经纪,不要与我家小桃置气,这锭银归你,这幅画我买下了。”她将一锭银子放在那小贩手中,小贩顿时喜笑颜开,“真的呀!真好!终于开张咯!”
“小姐,这画只值十文钱,你这银子得有十两了!”语毕小桃便要去夺银子。
他手一握举高,“诶?这位小妹,你主子可说了这锭银子归我,你休得无赖!”
“分明是你无赖!”小桃愤愤不平。
林澈文无心那俩吵闹,正专心看画,旁边一位公子近身她都没发现。
“小姐什么时候爱上品鉴书画了?”虽然蒙着面纱,但是赵贤一眼就认出她来。
“没什么,我就随便看看。”林澈文没有理会他,继续看画。
这时小桃和小贩才看到金衫公子,两人急忙鞠躬行礼:“仁王盛安!”
林澈文猛地一抬头望向他,是赵贤?!
一位谦谦公子进入了她的视线:他头戴玉冠,着浅金色长衫,腰围各色宝石,手执金玉折扇。与赵宸想比,赵贤衣着虽然华贵,但是却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舒适感。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就见到众人默默给自己安排的未婚夫婿了。
“安好,没想到这西市东大街的街尾如此热闹,澈儿在此看画,汪骁先生在此摆摊,这是何机缘呀。”赵贤抿嘴浅笑。
小桃更没想到这街尾不修边幅的小贩竟然是临安大名鼎鼎的术士甘棠先生——汪骁。
“啊,仁王殿下安,好久没见过你了呀。”林澈文想缓解一下尴尬,拉拢一下关系。
“哦?澈儿是想本王了吗?”赵贤不胜欢喜
“嗯?算、算是吧。”如今这个情景,这么回答似乎还比较妥帖,林澈文假装继续看画。这个仁王也是一表人才,与生俱来的贵气加身,所谓自带气场就是说的他这种人吧,不似他那弟弟赵宸,自带杀气完全看不出是个天家贵子。
林澈文想到关于赵朝的史书上对仁英皇帝的描述,性情宽厚,尔雅温文。她看着手中的《少女簪花图》梳理着信息,那赵宸脾性怪异,在竹林初遇时自己就已经领教了,据说侍奉十余载的侍从还摸不清他的喜好,这么看怎么也不是性情宽厚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加上目前各方势力角逐的趋势,以及仁英这个谥号,面前这个仁王是仁英皇帝的概率比较高。
“仁王殿下,您喜欢平日会有作画吗?”林澈文问。这幅画她要带回去,好好研究下是否与仁英皇帝有关。
“当然,我们赵人最善诗书作画,本王身为皇子,也必须在这个领域做出不凡的表率,这是年幼时太后就对我作出的教导。”赵贤觉得她今日似乎变得有趣了些,先前与他都是讨论晦涩难懂的程朱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