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幅画挂在此处可好?”小桃正在摆弄《白鹤祥云图》,画架放在窗边,正对着寝殿。
“可以,放在这里就很好。”
“小姐,这么长的一张画纸上就有一只小小的鹤鸟,你都看了一个多月了,有什么好看的啊。小桃还是觉得东市的永叔烧鸡来得更好一些。”小桃念念叨叨。
“东市?东市不是多花街嘛,你不是不愿去,怎的还吃过那边的小食?”想是孟何常给她买,林澈文明知故问。
“哎呀!小姐,你别调笑奴婢!”小桃一瞬小脸红透,跑开了。
这两人,只是小桃年纪还太小了些,不然孟何早就求主人家让他们结成连理了吧。
开宴第一日,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象箸玉杯觥筹交错。南山高处入青云,缓歌慢舞凝丝竹,仙乐风飘处处闻。这主宴会场是圆形的,纯大理石铺设而成,中央是舞池,地面镶嵌着赵朝龙纹图腾。赵贤坐北朝南位居高座,其余的宾客根据官衔品阶分别环绕舞台落座。林澈文的席位就在赵贤的下手,她对称位置坐了一个带着四名女使,穿着红色舞衣的女子。这个角度看歌舞的视角很不错,她正想着,舞池上就出现了七色舞女。
于是景佑七年南山百花宴开宴了。
开场是七仙女来贺,正中央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位美人着华丽彩衣大气起舞。与林澈文以往看到歌舞不同的是,这次舞池里的都是赵朝达官显贵的贵女。小桃在她耳边一一介绍,这领舞的红衣女子来头最大,她是武英殿张大学士的爱女张蔓儿。她在听见张蔓儿的名字隐约觉得熟悉,只得自作聪明对号入座,如若没有记错,这张蔓儿是赵朝一代贤后——蕴成皇后。当今的曹皇后活蹦乱跳忙着宫斗,想必活得还好好的。所以谁能娶了张蔓儿,谁就会是未来的天子。按照现在她获取的信息判断仁英皇帝是赵宸,那么,眼前这红衣女子将会是赵宸未来的发妻。
而目前赵宸还未现身过,只见张蔓儿待赵贤倒是颇为殷勤。看到这,她不禁提醒自己,这就是既定的史实,她只是一个观众无权指摘分毫。她看着那张蔓儿一身红衣,肤白貌美,温婉优雅,言行举止都端庄得体,一颦一笑皆令人赏心悦目。赵朝尚火德,天子衣冠都是一身正红色,如今这出身尊贵的女子身上明艳的红,在林澈文看来都是对其余百花的威慑,张蔓儿虽迷茫,人群中的有识之士肯定也早就推演出这女子今后的运数吧。
除了张蔓儿,开场舞中有一个绿衣女子也对赵贤过于殷勤。听小桃介绍,她是礼部尚书之女杨思吟。在一边偷偷看着这一切的她不禁感慨,孙凌霄苦心经营数十载,还布局对她下过杀手,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皇后怎么算都轮不到她去做咯。
每一次宴会美酒佳肴不间断的呈上桌来,无论是山珍还是海味都会要与花沾上点干系,要么将鲜花编织成各色器物来衬佳肴,要么直接将菜品拟作花的姿态,林澈文一开始还觉得新鲜有趣,看了几次也便乏了。自己在这南山上只认识小桃,也没见到什么熟悉面孔,其间很多没见过的人过来与她问安。男女老少都有,强行寒暄认亲林家,不要太可怕。
开宴第三日清晨,明惠长公主带着令仪公主也来了,仪仗浩荡,众人皆立身迎接。长公主此行带了不少老厨乐师舞姬过来助兴,还下令夜间要燃起篝火连宵歌颂太平。皇帝五妹带着皇帝的小女儿来赴宴,来者身份尊贵,近乎等同于代天子赴宴,她们的到来让南山行宫的各大管事更加忙到脚不落地,整个南山变得热闹非常。
林澈文例行代替林家去问安。
明惠长公主年过半百,风韵犹存,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绝色美人。她与驸马伉俪情深,只可惜青春韶华之时便做了寡妇,皇帝怜惜小妹,多次要为她重选驸马都被她婉拒了。她无子嗣,赵宸八岁便养在她的身边,她视如己出格外疼惜,虽是姑母实是养母。
令仪公主是皇帝赵钦的九女,今年八岁,赐名赵宣纯,生母为方昭仪。她古灵精怪,伶牙俐齿,在明惠长公主前屡屡搞怪,常常连长公主身边严肃的女官都被她逗弄得忍俊不禁。
关于令仪小公主与赵宸的趣事,林澈文倒是听说过一件。赵宸每次进宫面圣,她都吵闹要皇帝带她一起去看三哥。皇帝宠溺的笑着问她何故,她说因为三哥是个貌美如花像话本里才有的娘子,众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林澈文随着浩荡官家女子一同请了安之后,就匆匆从那名利场里退了出来。看来,就算现在外界风声都说赵宸前途无望,但还是有不少世家女子趋之若鹜,想必是为了那人的一张美貌皮囊吧。
走到院子里看天色才发现已经都到下午了,小桃扶着林澈文刚从明惠长公主下榻的宫楼大门走出来,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蓝衣少年背对着她们站在那里。
小桃突然兴高采烈跑了过去,“阿何哥哥!”
少年略显羞涩:“小桃,好久不见你了。”
“什么好久,你记性真差!不是才在集市见过还不到三天吧。你这衣衫可合身?咦,你怎的也来南山了啊,随长公主来的吗?今天没当差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嗯,合身,今天没当差。”
“嘿嘿,难得不当差,那你好生歇歇,我要陪小姐回寝阁。”
看着少年少女的美好,林澈文不禁有点羡慕。想着反正南山是皇室禁地,守卫森严,独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说放小桃去玩。
小桃高兴的鼓起掌来:“小姐小姐你真是太好了!啊,我听闻南山半山腰有一处紫云花海,今天阿何哥哥你陪我去看看吧!”
少年抿嘴笑着默允。
于是林澈文独自离开,走到拐角不禁驻足,半掩身姿,看着那两人黄昏下远去背影。
“你在看什么?”这声音一听便知,赵宸也来了!她兴奋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转眼叹了口气感慨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临安里,两小无嫌猜。真好啊……”
“无嫌猜,确实难得,这两人各事其主,主子们不同心,他们两人却一见面就掩饰不住的欢喜,确乎算是人间真情。”赵宸说。
林澈文并不想深究他话里话外想说什么:“你怎么来南山了?”公子今天还是一身素衣,不同的是他的衣襟上描了一只白鹤。啊,白鹤,林澈文想着自己的小心思不禁沾沾自喜。
赵宸漠然看着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衣襟:“在‘点绛唇’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在南山百花宴上讨教我的画技吗,怎么,你又忘了?”
“啊?好啊,讨教是一定要讨教的,言而有信才是君子嘛,今日还请北王殿下多多赐教。”她喜滋滋说,不知他今天会不会画《鸣鹤图》,画的内容她都已经告诉汪骁了,想必他也知道知道在找什么。
“我作画前一定要饮酒,明惠姑母从来不肯让我豪饮,你那里可有酒水?”
她那云居里,赵贤除了冰酿山楂酒外,还真备了不少美酒,他好似都提前知晓似的。
“没问题!你想喝多少我都给你准备好!只要你肯画画给我,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有求必应哦!”林澈文豪迈到,一定得好好哄着,这是未来皇帝不说,还是自己目标文物的创作人。看来不用陈东东那个废柴出场,自己就可以完成项目啦。
第19章 广寒仙香
她内心激动,非常高兴的带着赵宸去了听云居。
按照他的意愿,林澈文吩咐下人将酒桌安置在听云居背后。这是一个低处平地,只有听云居旁的一条小道可以过来,人迹罕至,只远远听得上方时而有卫兵巡逻鳞甲碰撞的声音。站在这处平地,背靠听云居下光秃秃的石壁,面朝层峦叠嶂山川落日,周围有序的种着些紫白丁香,花树下铺设着驱蚊的花草。非常清净,适合吟诗作画,不是赵宸她都不知听云居后身还有如此洞天。她想着《鸣鹤图》的尺寸,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殷勤的布置好笔墨纸砚。女官们将酒桌上的小菜美酒安排好,还搬了一个坐榻放在酒桌后,方便赵宸可以更舒服的坐卧着喝酒。
为了讨他欢心,她取出了醴泉春笋,在桌上找了个靠近他的地方放置着。他母亲郑德妃喜欢吃,想来他也会好这一口吧,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