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整理了一下自己震惊的表情，快步走到顾席身边，蹲下身要去扶他：“你怎么样？”
“别碰我，”顾席避开她的手，她眼神里的目的性太强了，看着让他恶心。
“……”杨芊箐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她顿了顿，收回手，“你再等一会儿，我现在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用，”顾席身上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左腿，其他地方都只是擦伤和淤伤，他用胳膊撑着地把自己挪到路边的栏杆边靠着，然后对杨芊箐说：“我带了手机，我可以自己叫救护车，而且我朋友很快就会回来，不用麻烦你。”
他的语气很冷淡，刻在骨子里的倨傲不客气地展现出来，与他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是他现在的模样——有点惨——左腿小腿扭成了一个有些怪异的角度，原本干净的衣裳这会儿沾满了灰和血，他脸上也有，不过他看着倒不是脏兮兮的样子，反而像是高高在上的贵族骤然掉进泥地里——那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带着瑕疵的美，能勾起人心底深处的占有欲。
杨芊箐看着他的脸，无视了他的拒绝，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不放心你，你的伤看起来很严重，必须赶紧送医院，不然万一对腿有影响的话那该怎么办？”
“我说，不用了，”顾席拿走她的手机，按灭后还给她，“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怎么可能？”杨芊箐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就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顾席懒懒地垂着眼，“随便你，不过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杨芊箐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刺到了，抿抿唇，还是尽力柔和了嗓音，“那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朋友回来吧。”
“随便你，”顾席从兜里摸出手机，并没有打电话，只是看了下时间，云卷走了已经快二十分钟了，从这里到门口来回最多四十分钟，买东西再花十分钟，他最多再等半个小时。
是个人被撞断腿第一反应都是叫救护车，哪怕是个疯子都不会安安静静拖着断了的腿坐半个小时，而原因只是为了等个人。
可顾席就是这么干了，他脑子没被车撞到，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和他当初容忍李秀虐待他一样，想看着云卷为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想想就让他觉得被旁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弄坏的心情好了不少。
只可惜他等了快一个小时云卷才提着东西回来，她看到他时候的眼神不是惊讶，不是担心，不是慌张，而是……失望。
顾席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对于别人的情绪太过敏感，如果他不那么敏感，他也许就能骗自己相信云卷脸上那些比杨芊箐更虚伪的担忧伤心，至少杨芊箐还有那么一两分是真的。
“麻烦你帮忙打120。”他的喉咙里仿佛堵上了沙砾，声音又哑又沉，还夹带着不可抑的痛楚。
“嗯？哦哦，好的，”杨芊箐连忙点头应着给医院打了电话。
云卷丢了手里的零食，大步奔到顾席身边，惊惶道：“顾席，顾席，你怎么了？你哪儿伤到了？痛不痛？”
顾席的额头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细汗，唇色惨白，他听到云卷的话，慢慢撩起眼皮盯着她，声音很轻地问：“你很失望？”
云卷心里狠狠一跳。
“医院那边说马上就来，”杨芊箐温声对顾席说。
“你是谁？！”云卷目光唰地落到杨芊箐身上，抬手狠狠朝着她肩膀一推，把她推了个趔趄，诘问道：“是你把他弄成这样的？！”
杨芊箐愣了下，飞快地摇摇头，语气委屈道：“不，不是我，他是被机车撞的。”
“机车？”云卷想了想，咬牙，“撞了人还敢跑？！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顾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她这样子和当初她知道李秀被抓的时候真像。
作者：顾席：你很失望？
云卷：不然怎么着？
第24章
顾席被送到了手术室，云卷脸色煞白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上的“手术中”三个字，一动不动。
杨芊箐靠墙站着，时不时在走廊上来回走一圈，走完一圈后又担忧地叹口气。
两人谁也没搭理谁。
“云卷——云卷——”江洒喊着她的名字冲过来，因为跑得太快没刹住脚，直接摔在了云卷脚边，他也不在乎，呲牙撑着地爬起来，抬头看着云卷，“顾哥他怎么样了？”
“……医生说，”云卷声音发抖，“他腿断了。”
江洒脸色一白，跟在他后面的三人也听到了这话，苏巧儿两步走到云卷身边，质问道：“他的腿怎么会断？你们做了什么？啊？！”
“和我没关系，”云卷说完，深呼吸一下稳了稳心神，“他是被车撞到的，我那时候没和他在一起，我去买东西了，回来就看到他腿断了，和我没关系。”
“这时候你还在推卸责任！”
“我没有，”这种事情太严重了，哪怕是云卷这时候也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和我没有关系”。
“行了行了，别吵了，”江洒抹了一把脸，看着云卷，“顾叔叔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他们……？”云卷愣了下，“我没给他们打电话。”
“你！”江洒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恼怒，然后强压下去，拿手机要给顾臣打电话。
云卷看到他的动作，猛地伸手把手机从他手里抢走，然后藏到了身后，“别、别打电话，医生说问题不严重，他很快就会长好的，真的，医生说的，到时候我和随阿姨说我们要在这边多玩一阵，我们可以等顾席腿好了再回去，他们不会怀疑的。”
她的话说完，走廊里顿时静的有些诡异，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云卷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她眼眶顿时红了，尖声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吗？反正说要来禾川玩的人是我，最后被骂的人也只会是我，可我什么也没做啊！那车又不是我开的，凭什么你们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要是你们换成了我，你们也不会打电话的！”
云卷把江洒的手机狠狠砸在他身上，起身跑走。
江洒低头看着手机没动。
苏巧儿伸手拿走手机，用力塞到江洒手里，“你还在发什么愣？！赶紧给顾席家里人打电话！”
“嗯，”江洒靠着墙坐到地上，打电话给顾臣说了顾席的事，顾席听完安抚了他两句，表示很快就会过来。
挂了电话，江洒把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安静地坐在那儿。
“那个，”宋一洺指了指外面，“我出去看看她，别出什么事了。”
“谁都可能出事，唯独她不会，”苏巧儿讽刺了句，接着觉得这话有点不妥，咬了下嘴唇，温声道：“别担心她，她这会儿心情不怎么好，还是让她自己待一会儿。”
“哦，”宋一洺讷讷点点头。
杨芊箐静静看完这出闹剧，心里有了较量，轻声开口问：“你们是顾席的朋友吗？”
“你是谁？你认识顾席？”苏巧儿看着她问。
“不认识……我是听你们说才知道他叫‘顾席’的，”杨芊箐朝他们走近两步，“我看到他受伤打电话叫的救护车。”
苏巧儿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扯唇笑了下，“谢谢。”
“不用，顺手而已，”杨芊箐摇摇头，“你们不用太担心了，我去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他这种情况不严重，三个月左右就能够长好，他现在还在生长期，骨头会恢复得和以前一样，不会对以后有什么影响的。”
江洒家里是开医院的，自然也知道断腿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还是舒服了很多，“辛苦你了。”
“我只打了个电话，不幸苦的，”杨芊箐微微笑着，“还好他没什么事，也幸好我今天去了那里，能帮到他我觉得很开心。”
江洒跟着笑了笑，苏巧儿却有些可惜云卷不在这里，不然她一定要让云卷把她这层假惺惺的皮给扒了，苏巧儿垂着眼遮住眼里的情绪，拍了拍江洒的肩膀，打断他和杨芊箐的聊天，“让汇江开辆救护车过来把顾哥拉回去，他这腿要休养三个月还是该回洛州去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