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身时,就真真的到了日上三竿。
韶千樱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从床边坐起来时,姬夜真正坐在桌边,同芷萝和雪渐两人吩咐着什么,察觉到她起身,便坐到床边,“有哪里不舒服吗?”他温声软语。
她下意识的摇头,随即想到自己还在同眼前人斗气,连忙把头别过去,打定主意今天不要理他。
浮桑此时送膳食进来,见此情景和芷萝对视了一眼,都偷偷笑着低下了头。
韶千樱自顾自洗漱梳妆更衣完毕,坐到桌边开始吃早点,姬夜真含着笑帮她布膳,正是静好之时,歌舒匆匆进来,“主子!”
姬夜真不悦,“怎么了?”
“朔方战王反了!昨夜漠铁骑包围王城,一举逼宫成功!不日朔方战王便会作为朔方新帝继位!”歌舒一字一句禀告。
风烈遥反了?还要成为朔方新王?
韶千樱并不意外,风烈遥用那些术士的话来说,本来就是帝星。再者,风烈遥心系百姓安危,怜恤民生民安,远比昏庸无道,还一心只空想什么一统五国这种不切实际的事儿的风烈行适合做帝王。
姬夜真也不讶异的样子,平淡的“哦”了一声。
“……他终于还是这么做了。”他的口气里竟然有几分可惜和同情之意。
韶千樱有些讶然的望向他。
“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和他父亲走上一样的道路。”姬夜真意有所指。
接着,他伸手,强势的把韶千樱抱到了自己腿上,“我知道昨天,你去见苏慕羽,他肯定和你说了很多话是不是。”
韶千樱不理他。
“可否听我解释?”
姬夜真执着,自顾自继续下去,“那苏慕羽一定跟你胡言乱语不少,说我是破坏你们婚约,横刀夺爱的小人吧?”
韶千樱递给他一个“你也知道啊”的眼神。
姬夜真不由得苦笑,那苏慕羽还真是会抓紧每一分每一刻拼命抹黑自己,竟然还真的这么在韶千樱面前搬弄是非?
真会颠倒黑白。
明明他才是那个恶人。
他环着身上的韶千樱,笑道:“千樱,你可要知道,你我二人相遇在前,互相私定终身也在前,真要严格算起来,那苏卫帝才是中途插入的。”
说着,他伸手握住了韶千樱的小手,轻轻摩挲了下她手上的戒环,“这是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定情的信物。光凭这一样,便可以作证。”
韶千樱继续不说话。
“我们是彼此真心相爱,苏慕羽才是那个倒插一脚的中间者,千樱。”
“那么,这是你昨晚拒不回房,避开我的理由吗?”
韶千樱终于开口。
“我真的没有,娘子。”姬夜真轻轻摇晃着她,语气温柔的像是要醉倒人一般,“昨夜真的是临时出了很多状况,那个苏卫帝蹦跶过来,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各种问题。”
……以那人已经把姬夜真当做宿敌的样子来看,还真像是他的作风。
韶千樱这才放过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姬夜真立刻举手保证:“只此一次!下次绝不让娘子独守空闺!”
说着,还笑眯眯往韶千樱颈窝里蹭去。
韶千樱忍不住气,一巴掌软绵绵玩闹性质的照他头顶上糊过去。“别闹!”
两人立刻打打闹闹笑作一团。
第96章
大涴太宛王城。
牢狱司。
这里的监牢还算是明亮宽敞,但是大涴是南泽水乡,潮湿是免不了的了。
坐了两年的牢,姬书衡依然保持着皇家子弟的体面,衣服干净整洁,食物也,只有每十日一次的刑罚和剩下日子的抄经书。
他旁边监牢里的郑逍遥就没有这么好命了,整个人受了极大的刺激,又在那场宫变里废了腿,已经要疯不疯,整个人只会歪歪斜斜倒在墙上,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没过多久,姬旭英的身影便出现在牢门前。
姬书衡只懒懒瞟了他一眼。
“四哥。”姬旭英挂着笑意,打招呼,“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放我出去?什么意思?我可不相信他姬夜真会这么好心。”
姬书衡乜斜一眼姬旭英,嗤笑。
“是啊,我们也劝过五哥,可是五哥执意如此呢。”姬旭英笑一声,眼底闪着恶意的光芒,“所以,对四哥您意图弑君篡位夺权的惩戒,只有玉牒除名,流放边境,派人对您严加看管,终身不得回太宛王城。就这样了。”
“玉牒除名?流放边境?”
姬书衡惨淡一笑。
“老五真是狠毒,他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了事?”
“活着,有时候比死去更痛苦。五哥怎么会不深谙其中道理呢?”姬旭英道,“四哥,今日我便奉命,将你秘密送走。”
“为了他的女人,他姬夜真,可真是狠得下心来啊!都能想出来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姬书衡轻声,“罢,胜者王侯败者寇,他姬夜真,不过不屑和我斗,我认输了。”
“老七你难道,就不想杀我吗?杀了我,你成王的道路可就会少了一个绊脚石。”
姬旭英闻言,笑了笑,“四哥,不用拿话激我杀你,我不会这么做的,五哥早就预料到了。”
“都在他姬夜真的计谋里?!那我来说点,不在他谋算里的事情吧,这样,也许你就会想要杀掉我了吧?”
姬书衡神经质的反复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红玉扳指,道。
“什么意思?”
姬旭英盯着他。
“你啊,旭英,你当真以为你是咱们大涴那心狠手辣的邹太宰的骨血?你当真以为你的皇父是邹华?真是可笑啊,这么多年,朝明,你从没有怀疑过吗?”
朝明,是姬旭英的字。
他试图让自己不去听姬书衡的话,对自己的近卫长挥手,“带他走。”
姬书衡却不顾姬旭英近卫的拉扯,死死站在那里,嘴角边是嘲讽的弧度,“你啊,不过是好命从咱们母皇肚子里爬出来的野种罢了!你的皇父,你想不到吧?不是邹华,是邹宣!”
邹宣?!
姬旭英一愣。
“三哥老五肯定也知道,老六平时闷不做声的,像个菟丝花一样只知道依附别人,可在这事上她比谁都清楚——我猜测只有你不知道吧?”那边,姬书衡嘴角扯开,轻蔑一笑。
“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我可没有。”姬书衡看着自己手指上鲜血一样的红玉扳指,心里默念着,就快了,就快了。
他的目的,他求死的愿望,就快能达到了!
与其夺了他全部的皇位继承可能,还要让他在穷乡僻壤被老五的人监视着平平庸庸一辈子苟活,他还不如死了!
“你不知道啊!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你真是被母皇宠坏了,姬旭英,所以才这么蠢。”姬书衡继续出言刺激他,“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出生的!”
“母皇昔年爱慕太宰邹华,逼迫他委身于自己,那邹华爱自己发妻如命,怎可能负她!就设计想出一招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竟然让自己的嫡亲弟弟和母皇床笫之欢!剩下你们这一对——孽根祸胎!”
“住口!”
姬书衡却越说越来劲:“黑灯瞎火的,母皇哪里知道自己床上的是邹华还是邹宣呢?要我说,那宣先生倒也真是给力,竟然能让母皇一举龙凤双全,生下你们一对孽根祸胎的双生子——”
“我让你住口!”
姬旭英厉声。
“住口?这种好事儿我为何要住口?我还要继续说呢——”
一柄闪烁着银寒光芒的长剑倏然间架上了姬书衡的脖颈,姬书衡甚至都能隔着衣物感觉到那长剑的寒凉了,他满意:
“对了,就是这样,老七,杀了我,就没有人知道你这么肮脏的秘密了。”
见姬旭英剑直指着自己,姬书衡没有不快和畏惧,反倒高兴起来,“旭英啊,你个野种,可不能像晨晓一样,像你那个懦弱无能的父亲啊!你流着的好歹有一半我们姬姓皇族的骨血,应该像母皇一样狠辣偏执啊!”
“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便杀了你!”
姬旭英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怎么?你不相信?不相信也好!先杀了我,再去问问你那个好姐姐晨晓啊!这件事怕是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的了!”
姬旭英的近卫长此刻却上前一步,挪开了姬旭英执剑的手,强行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再度把剑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