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清氏?傅骁怔了一怔,这分明是年……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臣,谢陛下。”
“自此,刀山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 *
半晌,傅骁果然重新拾级而下,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人被斗篷尽数裹着,蜷缩在傅骁胸前,乖巧柔顺得很。
夜静渊走回到韶千樱身边,韶千樱看着傅骁珍而重之的放下怀中女子后,对着自己深深叩拜三下,才重新站起来,重又抱着那女子,向宫外走去。
望着傅骁渐渐远去的背影,韶千樱有些怅然。
“自此,我与年慧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她轻声。
夜静渊垂眸看她,“……还有一人呢?”
“自然是,她若来犯,我必反击了。”韶千樱收回目光,“但如若可以,我还是很想毫无干戈,安生度日的。”
“你肯,她未必肯。”
* * *
昭阳宫内,一只带着纯金镶五色宝石护甲的尾指微微翘起,缓缓刮过墙上的字画,伴随着“刺啦刺啦”的声音,绢帛的字画被略显尖薄锋利的护甲尽数划破,零碎开来。
一道低柔宛转的女音缓缓道:“竟让我废了这么多功夫……还折了年慧这个多年苦心培养的棋子。……也罢,这么多年了,难得遇到这种敌手。”
“娘娘,宰相大人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帘子一打,琳琅恭恭敬敬进来禀报。
“请进来吧。”
女人的嗓音就像是掺着剧毒的蜜糖一般,柔美里混着狠辣。
* * *
过了几日,天监司在宰相华章海,以及几个大臣的联合举荐下,多了一位号称是精通岐黄之术,通晓周易六爻的道人,其名号为“沧琅”,举算家国大事以及气象变化,竟然都很有一套。
此人已经六七十岁,然却生得鹤发童颜,红光满面,驻容有方。谈吐亦是不凡,尤其是谈及国事,颇有一番政治见地。
嘉元帝几乎是每隔几日便要召此人来,讨论一番养生之道,家国大事。
* * *
每年的十一月十一日,都会举行出雲国一年一度的祭天仪式。
这祭天仪式在出雲国,是最为重要的仪典。
出雲国上上下下,上到皇帝,下到百姓,皆无一人不重视这一天。
此刻已进十一月,伴樱斋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准备祭天时的吉服,又是准备祭天用品。
韶千樱却像没事人一样,同夜静渊坐在书斋内玩华容道和鲁班锁。
华容道和鲁班锁都是民间的小玩意儿,韶千樱从来也没接触过,也不知道夜静渊是如何跟变戏法一样的给她变出来的,于是此刻她二人玩的可说是不亦乐乎了。
然韶千樱解来解去,都解不开其中一枚比较简便的鲁班锁,更别提桌上剩下的七八个一样比一样精巧复杂的鲁班锁了。
她有些气鼓鼓,“这东西真的能解开吗?”
夜静渊正坐在她对面为她布华容道的局,闻言含了笑,伸手从她手上接过那鲁班锁,随手几下,便尽数拆除。
……
韶千樱不自觉气鼓了小脸。
“不如试着装回去罢?”他将那堆零件推给韶千樱,看着韶千樱埋头组装。
韶千樱一边一个一个尝试着拼回去,一边对夜静渊道:“我昨夜又做梦了,祭天大典看来要不太平了。”
“怎么?”夜静渊倒是意料之中,“终于按捺不住了?这次是设了什么局和圈套?”
“那个局和圈套都下好了,就等着祭天大典我往里钻了。”手中鲁班锁眼见复原了一半,韶千樱嘴边不自觉带了一丝得意。
夜静渊倾身过去,听她低声絮语片刻后,笑着点点头。
浮桑端着吉服进来时便看见的是这一幕,夜护和公主二人抵头而语,简直是……亲密的不像话!
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放诞可不行!虽说这是公主的伴樱斋,左右都全是信得过的人,除她和芷萝二人外,也无人能擅自入内,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再被抓住把柄可怎么是好?!
她连忙用力咳嗽了两声。
韶千樱和夜静渊二人果然向她看来,略有分开。
浮桑感觉有点欣慰。
韶千樱可不知道浮桑心中这百转千回。她的目光扫向浮桑手中。
看见浮桑给她准备的祭天吉服后,韶千樱皱皱眉,“把我那件翻新修补过的吉服,稍微改改拿来穿就行。”
“这等祭天大典,怎么能穿旧吉服?”
“无妨,”韶千樱将手里又拼不回去了的鲁班锁气闷的往夜静渊手中一掼,语气也有点气鼓鼓的意味,说道:“反正那天的衣服都要被糟蹋掉的,糟蹋了我喜欢的新衣服,我还要心疼呢!”
夜静渊嘴角是一如既往温煦的笑意,修长灵活的手指动了动,就重新将那个鲁班锁装了回去,再度递给韶千樱玩。
浮桑不解其意,想了想,还是依言去找出来了那套旧的吉服。
第31章
日子一晃而过,祭天大典来临了。
一大早,车马仪仗便已经在外候着,各宫各府的王公、大臣、贵眷均上了马车,浩浩荡荡一大长龙向祭天坛出发。
韶千樱作为嘉元帝的子女,自然也在队列之中,每个人身边仅允许带一名贴身侍婢,所以她带上了夜静渊,此刻夜静渊跟在她的车马旁边。
她悄悄伸手打起了帘子,招手示意夜静渊上前,“……你身上没有任何金属之物吧?”
“按照你的吩咐,自然是都取下来了。”
韶千樱很是头疼,“……这满头的珠翠,可怎么是好。”
夜静渊含笑望她一眼。
此时祭天大典的典仪台已经到了,车马停下,夜静渊下马,跃上车为韶千樱打起帘子。
按说这种事儿本该是由婢女来做的,可惜按例便是贵为皇女的韶千樱,身边也只能带一名侍卫或婢女,因此她选择了夜护,命浮桑芷萝二人在殿中待机,此刻也只能都由夜静渊代劳了。
韶千樱跟着夜静渊下了马车,按礼制跟从着嘉元帝身后的仪仗以及皇亲队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文武百官大臣们在通往祭天坛两侧的道路上恭恭敬敬等着,韶千樱看见了文官一列,琅琊王氏主簿王竞希身侧,站着的正是王展睿。
他此刻也正悄悄抬头,迎上韶千樱和夜静渊二人的视线,双方俱是微微一笑,算作见礼。
在这皇亲贵胄的祭天队伍外围,则是自发赶来亲见并且参拜祭天大典的百姓们,百姓们此刻早已都匍匐在地,看着他们的帝王在百官的包围下,一步步向祭天坛下走去。
韶千樱看向天空,此刻蔚蓝一片,一碧如洗,晴空万里无云,一切都跟梦里的景象如出一辙。
她闭一闭眼,复睁开,眼珠中幽紫的光芒流转,静谧冷淡。
* * *
此时早已有道人站在祭天坛上,作法祈福,韶千樱知晓此人正是最近深得自己父皇信任的沧浪道长。
那沧琅道长手持桃木剑,乩旗,在祭天坛上不住的来回走动着,半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
倏而他起身,竟是持桃木剑做了一整套流畅的剑舞,舞毕收剑高呼:“天佑我出雲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嘉元帝满意。
一众大臣配合的同声齐齐高呼:“天佑我出雲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韶千樱低垂着头,心里撇撇嘴,要不是知道这道士还有后招,她都要被这一套给唬住了呢!
嘉元帝正了正自己头上的玉冠,和身上的祭天大典典服,一步步向祭天坛拾阶而上,身后跟着笑意从容,戴着金玉凤冠的皇后。
皇后走至最高台龙台之下,几步之遥的凤台,便收住步子,只有嘉元帝一人向上走去。
“请陛下敬香!”
嘉元帝伸手,自沧琅道人手中取过香,走至一旁的香烛前点香。
香烛原本安安静静的摇曳着自己的小火苗,不知为何,却在接触香的那一瞬间,倏然蹿高一大片火舌!
嘉元帝被骇得倒退了一步!
底下众臣也发出一阵惊呼声,百姓们也喧哗声一片。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不祥!这是不祥啊!”
沧琅道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说:“陛下,陛下无事吧?莫急,待小道占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