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美人(9)

沈甄对上他那压迫人的目光,心里乱的已是跟打鼓一样。

是啊,他为何没有带她去京兆府?

而是来了私人的府邸。

思及此,她才猛然发现,他今日穿的并非是那件暗紫色的官服,而是一件玄色的大氅。

她忽然猜到,他此刻的眼神是在暗示着什么。

沈甄脸色煞白,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却不敢再往深处想,一丝一毫都不敢。

二人离得很近,陆宴一个别有所图的男人自然不会在乎什么,可沈甄不一样,自打猜出了他的意图,她便再也闻不得他身上的那股檀香味儿。

她身后就是墙壁,已是无路可退,情急之下,她抬起两只小手,抵在他的胸口,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大人。”

她的声音哀哀欲绝,满是祈求。

旋即,她的金豆子,终是不由自主地坠了下来。

她一落泪,陆宴便皱起了眉头。

一滴下来,他的胸口就跟被人砸了一样,再一滴下来,更甚。

自打遇见她,他便得了这让人烦躁的怪病,不过今日倒是让他发现了点规律,好像只要她哭得狠了,那他疼的也会厉害些。

合着她还不能哭是么?

他抬头看了看房梁,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

得,陆宴向后退了一步。

他耐着性子等她了半天,见她没有要停的意思,眉宇微蹙,冷声道:“你若是再哭,明日一早我便去李家抓人。”李家,说的便是李棣之家,他是沈甄的大姐夫。

果然,这话一出,抽泣声骤停。

沈甄强迫自己要镇定,万不能惹了他的厌,硬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

嗓子都是苦的。

须臾过后,陆宴见她肩膀也不抖了,便打开了两个箱子,箱中放着满满的铜钱。

“这些是八千贯。”陆宴道。

八千贯,刚好是沈家欠下的债。

沈甄抬头,“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宴随手将烛火放到了桌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外面已经宵禁,你我今夜都出不去了,时间很多,我什么意思,你可以慢慢想。”他并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给了她这么大一笔钱,总不是为了让她装傻的。

沈甄反反复复地咬着唇。

她忽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在公堂之上,并无太大区别。

若是她说错了,他不见得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他不同于滕王,也不同金氏钱引铺的掌柜。他不止钱权在握,他还有她的把柄,正如他方才所说,那出城的文书是谁写的,他一清二楚,查或不查,皆在他一念之间。

她根本没得选。

想到这,她忽然有些认命了。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谈条件,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家弟不过五岁,他离不得我……”

沈甄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声打断,“沈泓不能留在长安。”

沈家的事,在长安,毫无疑问就是个麻烦。

据他所知,在牢中服刑的云阳侯之所以不许外人探视,其实是因为圣人给大理寺的周大人下了皇命。

皇命,这便有意思了。

一个被判徒刑二年、革职躲爵的罪臣,有什么值得圣人如此大动干戈的?

由此再想想京中这些恨不得立即将沈甄据为己有的人。他们究竟是为财为色,还是为其他,那便引人三思了。

他虽然因为那些混乱不堪的梦境不得不保下沈甄,但却不会为了她,再去承受更多的麻烦。

他睨了她一眼,缓缓道:“京中盯着你们的人甚多,这里藏不住两个人,沈泓身体有恙,需要时常就医,你觉得若是一个大夫整日穿梭在巷子口,等别人猜到你们在这,需要多久?”

“我会将他送到楚旬先生门下当弟子,也会给他请大夫。”楚旬先生,是扬州有名的大家,即便沈家还是昔日的沈家,也未必请的动。

听到这,沈甄便是连最后的顾虑都没了。但她知道,这天下就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所有的好,都是有原因的。

“大人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沈甄颤声道。

陆宴对她的这份知趣颇为满意,于是直接道:“我向来不喜哭哭啼啼的姑娘。”

沈甄怔住,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说。

方才她能落泪,根本都是他吓的……

陆宴冷冷扫了她一眼,“记住了吗?”

沈甄倒吸一口气,把所有的腹诽之词都咽了下去,“我记得了。”

陆宴“嗯”了一声,随后看着她道:“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沈甄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更是清楚的知道,他的母亲,靖安长公主,是绝不会让他没娶妻之前纳妾的。

如此,更好。

沈甄垂眸,张开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是大人的外室。”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做个人的陆宴,今天是个莫得感情的ATM。

第8章 寿宴

屋外月色如银,月影如钩,如缟素一般的光华,洋洋洒洒地镀在澄苑的每一块砖瓦上。

四周阒然无声,静的就连烛火摇曳的“呲呲”声都听得见。

距离敲晨钟还有一段时间。

陆宴在嘱咐完沈甄以后无事不准哭,有事更不准哭之后,也没委屈自己,直接躺下小憩了一会儿。

沈甄想去找沈泓,可又不敢打扰他休息,在一旁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困的摇摇欲坠也不敢闭眼。

一连好几天都没休息好,这会儿到底撑不住了,身子往旁边一栽,直接跌坐在地,圆凳也横翻过去。

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响,陆宴自然睁开了眼。

他朝她看去——

只见她摔倒在地,都没睁眼。

模样娇憨,可怜可爱皆有,便是如陆宴这样从不管别人死活的主,都动了恻隐之心。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肩膀,轻声道:“起来。”

听到男人的声音,沈甄瞬间回魂,转了转通红的眼珠,“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大人,有事吗?”

陆宴见她神情里满是防备,不由冷嗤一声。

真是多余管她。

心里不快,自然也就没好脸色。他想着自己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陆宴出了澜月阁,径直去了西厢房,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了一阵咳嗽声。

至屋内,他低下头,沈泓仰头,小不点里眼中的防备跟她姐姐如出一辙,眼睛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陆宴不喜欢孩子,甭管是谁,也甭管哭还是笑,但凡能张嘴的他都不喜欢。

所以还没轮到沈泓开口,杨宗便叫人把沈泓送到澜月阁去了。

陆宴侧身看着窗外,眉宇肃然,面色微冷。

“昭行坊那边处理好了吗?”陆宴道。

杨宗躬着回:“主子放心,只烧了一个前院,咱们的人就将火扑灭了。对外声称是油灯走水,暂时没人怀疑。”

陆宴道:“今晚闹出这么大声响,明日滕王和肃宁伯那边不可能没有动作,你派人继续盯着,六个时辰一报。”

杨宗应是,接着又道:“主子,那沈家小公子呢?”

陆宴思忖片刻,沉声道“不能等,天一亮就将他送出京城。”他顿了顿又道:“顺便将家的那个婆子和婢女,也一起送出城。”

杨宗离开后,陆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心乱如麻。

几天之前,他便梦见十月初九的这一起大火,起初他不信,无论如何都不信。

可直到这场大火如约而至。

他便知道,沈甄这个人,他无论如何也得保下。

——

翌日一早。京兆府。

陆宴一边写着呈文,一边听手底下的参军道:“大人前日料的果然没错,礼泉县王家那个老爷确实有问题,昨日我派人去搜,发现井底有两具女尸。”

“都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根据仵作说的,一名是平康坊的歌姬,姓罗,已经从大妈妈那里交了赎金了。一名是王照前年纳的妾,没有他杀痕迹。”参军道。

闻言,陆宴顿住,用食指点了点桌子,半晌才道:“不对,他院子的尸腐味道,绝不止两具尸体。”

他的言外之意是:两具尸体,一个是妾,一个是歌妓,即便王照有什么特殊癖好,玩死了她们,既然伪造成了自杀的样子,便完全没必要藏在家里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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