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直没有避嫌、甚至主动拉赫胥猗坐到腿上的尹如琢,此刻偏了偏头,轻轻避开了赫胥猗的靠近。
“好了,案例讲完,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也准备去洗澡了。”
赫胥猗如梦初醒,只觉得心口陡然一空。
尹如琢的手坚定地扶着赫胥猗的手臂,让她慢慢从自己身上起来。
“……嗯,那你记得把牛奶喝掉。”
“好。”
尹如琢看着赫胥猗离开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一直在思考赫胥猗的提议,却一直下不了决断。她们击碎了过往虚假的亲密,又一点点构建起了新的关系。保持契约婚姻,成为朋友关系,现在再恢复……身体的联系吗?
明明没有爱情,这和过去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当然有不同,曾经的她一厢情愿地被蒙蔽,而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么她又为什么要接受这些呢?
为什么?
尹如琢摩挲着手中的杯子,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一晚的情形。
妖娆的、魅惑的、放肆的、律动的赫胥猗,坦诚直白,犹如点燃她全部热情的一簇火焰。
似乎这一年的煎熬,似乎那被欺骗的痛苦,似乎此前种种全都变得微不足道。
放纵地占有她的同时,那些压抑在心底深处的负面情绪也获得了释放。那样的自己让尹如琢害怕,忘不了又放不下的自己,也让她羞耻。
可另外有一个声音又在蛊惑她,引诱她。
答应这个条件,对她来说并不吃亏。她明明已经选择了放手,给了赫胥猗另外的道路可走,是她自己要回来。
反正猗猗说不可能再爱上别人,反正这也有不同意义上的快乐,自己又有什么好矜持的呢?
抱着赫胥猗的感觉真的让她很踏实,即使曾经单纯的爱意如今已经变得无比复杂,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尹如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刚才拥抱赫胥猗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手心。
在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就此给出答复,可事到临头,锥心的刺痛还是让她住了口。
尹如琢终于明白,无论伪装得多好,无论多么努力地说服着自己,她仍不可避免地生出了这种感情。
意难平。
她终究还是觉得意难平。
与其说是不愿意和赫胥猗保持这样的关系,不如说,她无法接受对方在这段关系中的进退从容。
太过分了,不是吗?
尹如琢喝完牛奶,然后去洗澡。
赫胥猗背对着她侧躺在床铺的一边,身上盖着单薄的被单,似乎已经睡着。
尹如琢动作轻柔地爬上床,顺手关闭了灯光,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床很大,赫胥猗为她留出的空间也很大,只要她愿意的话,这一晚两人就能相安无事地过去吧?
只是,当黑暗降临后,其他感官变得越发敏锐起来。
她听到了赫胥猗几近于无的啜泣,听到了那压抑的呼吸,甚至似乎还听到了她的心跳。
啊,不是的,那是她自己心跳。
她的身体正在为和猗猗同床共枕而激动。
可是,其他的感官并非错觉,躺在她身边的人显然还未入睡。
尹如琢发出了轻轻的叹息,而后将手伸向了赫胥猗。
细腻的皮肤以及冰冷的触感,她的手从赫胥猗的颈下穿过,而后抚摸到了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
对方似乎是被她的行为吓到,此刻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摸索。
“猗猗,过来一点。”
尹如琢压低声音,温柔却又带着命令的语气。
赫胥猗浑身僵硬,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向着尹如琢身边靠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的温度开得太低,赫胥猗的身体很冰。尹如琢将她抱住,用指腹轻柔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很冷吗?”
尹如琢没有问她为什么哭,没有说为什么要抱她,只是问出了这样似是而非的话。
“……嗯。”
赫胥猗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声答了话。
“那我抱着你,安心睡吧。”
尹如琢的身体柔软而又温暖,手臂有力,指尖如羽毛一般轻盈,低哑的声音也让人无比安心。
她依然没有做出答复,也没有更逾矩的行动,只是静静地抱住了赫胥猗。
“嗯。”
但仅仅是这样,也足以让赫胥猗暂时摆脱无助。
她把自己埋入这个久违的怀抱,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82章
开幕式在第三天, 六人第二天的时候只去附近几个著名的景点游玩了一下。尹如琢的电话从凌晨开始就没有停过,虽然她一直避开几人接听,但赫胥猗知道这一定和昨晚两人说的事有关。
尹如琢这次来意国显然也不只是看联运会那么简单,只不过她实在是太沉得住气, 来之前没有一个人看出苗头。
祝惜辞这一天也不怎么在状态, 反倒是赫胥狷和徐静怡相处融洽。小粉丝鞍前马后地围着影后打转, 反倒把她这个姐姐落下了。
“咱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宋锦绣拉着赫胥猗窃窃私语, “难道她不知道那些传闻吗?”
“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狷狷不知道也好。”
赫胥猗暂时没空去理会这些,她一方面在意着尹如琢那场无声的战争,一方面又对昨晚两人同床共枕的事记挂在心。
托妹妹的福,她昨晚和尹如琢一个房间,甚至久违地相拥入眠, 然而她仍看不出尹如琢的态度。
拒绝还是接受?
尹如琢暧昧且模棱两可的回复让她心痒难耐, 却又无法询问。昨晚她并非是想用眼泪来博取同情,只是回想过往,难免因这落差伤心。
尹如琢的温柔安抚了她的难过,但这关怀点到即止,没有一丝失控,赫胥猗发现自己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宋锦绣见当事人这个态度,也不纠结了,反倒问起了其他。
“尹如琢昨晚回来后有没有哪里怪怪的?”
“怎么说?”
“是惜辞啊,她心情好像很不好。”宋锦绣指着不远处正看着手机发呆的祝惜辞,对赫胥猗道, “你看她,站那五分钟了,也没见看看周围这些艺术品。今天对尹如琢的态度也怪怪的,两人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
经过昨晚和尹如琢的讨论,赫胥猗已经猜测到祝惜辞不高兴的原因。
从她和赫胥猗对希斯的态度就能知道,几人是熟识的,然而尹如琢答应支持伯爵,这对性情耿直的祝惜辞来说一定难以接受。只是她不明白尹如琢为什么不和祝惜辞说,反倒是告诉了自己。
“应该只是有些意见不合,没事的。”
“唉,她闷闷不乐的,我也玩不开心啊。”
赫胥猗此时是真的有些羡慕宋锦绣的性格了,这表姐没办法单纯地用好或者坏来定义。
差点推祝惜辞掉下瀑布,间接弄伤她的手,之后又打算把这些事都埋在心底,还总是对她冷嘲热讽,这些绝算不上是好。
可她对祝惜辞一心一意,违背父亲的意思暗中借钱给自己,即便只是出于愧疚,那也说明她的心地并不坏。
或许只能说,宋锦绣是一个很真实的人。为了自身的幸福,她不愿暴露曾经犯过的错误,为了减轻愧疚,她出手帮助自己。一个真实的利己主义,但因为够耿直——不会背后暗戳戳捅人刀子,认定你之后也掏心掏肺,所以又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对她来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就足够了。
注意力真正在博物馆中这些艺术品上的大概就只有徐静怡和赫胥狷,其他都是各怀心思。
祝惜辞对昨天的事仍耿耿于怀,然而今天重磅炸弹从天而降,不止是把她炸得晕晕乎乎,更有一群人闻风丧胆。
她看着手机中的最新消息,心下剧震。
润松控股——听名字就该知道这究竟是谁名下的产业,今日突然发布公告,宣布持有20%的卡彭集团的股份。这是之前以期权形式偷偷锁定的股份,各路资本根本不知道这一手。
祝惜辞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禁一阵晕眩。
祝家虽然从不玩这一套,但她好歹和尹如琢相识多年,自身也具备一定的敏感度,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会有的局面。
各路做空卡彭集团的资本必然遭受重创,而只要尹如琢愿意,将润松控股所掌握的股份与自己以及祝家名下的股份合并,她将一跃成为卡彭集团最大的股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