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内心一震,承诺道:“你会没事的。”
不知是泪是汗滴落在蒋言的脸上,微凉,蒋言心知这人关心他,不顾危险的冲进来救他。
方才那一刻他真的很绝望,所有人都跑了,没有一人愿意来救他,他眼看着就要被火吞噬,这人将他抱了起来。
蒋言内心从没有这么感性过,他一时间很想对此人说一句话,这句话他从未在清醒的时候说过。
他也从不觉得自己能说出口,但这次……
蒋言揪着周沐的衣服,撑起身子,主动的在周沐唇上印了一吻道: “主子……我真的很喜欢你。”
周沐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蒋言。
这人现在无比的狼狈,他全身脏兮兮的,头发毛躁躁的,面上原本白皙的肌沾上了乌黑的碳,都快瞧不出了他本来的样貌,他衣服也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衣不蔽体,万分的不堪。
他的嘴唇此刻其实一点都不舒服,泛起的死皮摩擦着他的唇一阵痛。
但是,周沐却觉得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心动的时刻。
他的声音没有伪装,一点都不甜腻,不仅是男子的音,而且因为吸入了烟,变得嘶哑难听,但此刻,周沐却觉得他那句话比天籁之音要动听数百倍。
“你会没事的。”他再次强调,抱着蒋言加快往外冲。
而蒋言则似了却了心事一样,昏厥了过去。
刘贵回来的时候,看见院中乱成一团有些错愕,再看众人拿着他院中的东西东奔西走。
他便心中明了了,这些人以为他回不来了,就拿了财物各奔东西了。
这天还没到黄昏呢,这些门客还真是一刻都等不得!
刘贵暗自讽笑,却也徒生出悲凉。
他养了这么多门客又有何用?最后危难来临之时,谁会留在他的身边?
刘贵苦涩一笑,倒也没有去阻拦他们。
他确实输了……
这里乱成这么一团,他不信周沐没有提前找好人证,既如此,他还挣扎什么?
他只是……要带走小冬!
刘贵目光变得坚定,他越过众人,往里边跑。
越往里边,他越发现了不对。
这院中的烟雾越来越浓,似是着火了。
那小冬他?
刘贵加快了脚步,暗护假装的‘周沐’紧跟着刘贵。
刘贵来到蒋言院落之时,周沐正巧抱着蒋言出来。
刘贵一愣:“周沐,你……”
他看着周沐就似看见鬼一样,这人……这人不是在他后头吗?
他转身看向后面,后面站着一个与周沐一模一样的人。
“……”暗护忙撕开了自己的伪装,跪在了周沐的面前。
周沐抱着蒋言越过了刘贵,刘贵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他伸手去抓周沐,没有抓到,便回身怒道:“你……你让暗卫伪装成自己欺瞒当下圣上,是欺君之罪!”
周沐没有理会他,却在拐角碰见了迟迟到来的老皇帝。
老皇帝看了看周沐,又看了看撕下了伪装的暗护,沉下了面色。
周沐看了怀里的蒋言一眼,下跪道:“我做这一切都只为救我的未婚妻绿袖。”
老皇帝一愣,看向周沐怀里的人。
那人衣服被烧了一半,浑身都有烧伤,他的呼吸微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周沐也知蒋言的情况危险,朝老皇帝行了一礼后,不再顾及其他,抱着蒋言快速的走了。
“……”老皇帝虽不悦,但也知道情况特殊,他吩咐身后的人先救火,再慢慢清场。
刘贵后退了两步,恍然跌坐在了阶梯上。
而后,老皇帝自己带的侍从找着了一些还未来得及逃跑的门客,之后,周沐也派人送给老皇帝一些投诚的门客。
认证物证具在,刘贵养门客的罪是定了。
老皇帝大怒,要赐死刘贵。
刘贵下狱,活着的时间仅剩两天。
周府内。
自从周沐回来,整个周府的氛围都很阴郁,原因自然是周沐带回来的那位少爷还未清醒。
静院内。
周沐将自己办公的地方搬到了之前与蒋言同住的卧室,方便随时照顾蒋言。
一直以来都是小奴仆在照顾他,把他照顾的服服帖帖的,周沐很少去照顾小奴仆。
这次他终于寻着机会照顾小奴仆了,可是心情却是如此的沉重。
周沐有些责怪自己,为何当初要任着他胡来。
为何要那般自负,以为他不会有危险。
之前听暗护说小奴仆在别院与刘贵亲密,他还想着等接这人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时刻注意一些,也想让他记住除了自己不要让任何人亲近他。
可如今,看着他了无声息的躺在床上,他的这些打算通通消散了。
他只想这人快些醒过来,他要好好宠他好好爱他,把他宠的无法无天的,让他无忧无虑。
其实大夫已经说了,这人救得及时,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最多明天就醒了。
可是周沐却觉得这个明天如此难等,今夜是如此的漫长。
他做不下事务,便来到床边,看着他的睡颜,他睡得不怎么安稳,眉头轻微的蹙起。
周沐伸手轻轻的为他抚平那些皱痕,他不喜欢这人皱眉的样子。
“主子。”门外传来了暗护的叫唤。
周沐看了眼蒋言,为他捻了捻被子,起身开门问道:“什么事?”
暗护道:“害少爷的人找出来了。”
周沐眉头一皱,面色倏时冷了下来。
他回身将门带上道:“带路。”
“是。”暗护带着周沐来到了前院。
前院一脸呆滞的小夏跪在院中,身形单薄,身体摇摇欲坠,面色苍白难看。
周沐盯着她,回头看了暗护一眼。
暗护会意,上前回道:“这人原是刘贵的婢女,在少……在姑娘在刘贵别院之时负责照顾姑娘,而后被刘贵带走……一番云雨……”
周沐低头看了看婢女,婢女脖颈之处确实有那事的痕迹。
暗护道:“但刘贵并未把她留作侍妾,只让人送回了姑娘那,继续当婢女,此人心生不甘,对姑娘心怀妒意,便出手伤了姑娘。”
“妒意?”小夏闻言冷笑:“我凭什么妒忌她,她有什么好妒忌的!我只是在为我在为我妹妹小冬报仇!”
暗护见她如此说,又朝周沐补充道:“主子,她的妹妹小冬原是伺候姑娘的,那日姑娘逃脱被发现,刘贵大怒派人抓了她妹妹小冬,她妹妹趁机将责任全推了出去,刘贵不喜这才赐死了那小冬。”
“小冬过世后,她的位置由这人代替,这人要报仇一早就会报了,而且,她的仇人不是姑娘而是刘贵,她只是因为被刘贵夺走了清白,既没得赏赐又没名分,思及姑娘的地位,心生妒意罢了。”暗护低声答道。
“你胡说!”小夏辩解道:“我才不是这样的人!是那个贱人,是她……都是因为她,我姐妹才会这么惨……”
“够了。”周沐厌恶的盯着小夏,对着暗护道:“拖出周府外处理了。”
“是。”暗护领命。
周沐转身就走,多看一眼院中的人都觉得刺眼。
人最可悲的不是身世可怜,而是不愿承认自己有往上爬的欲/望以及认不清自己的敌人。
这婢女明明就想攀上刘贵爬得更高,却不愿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刘贵才是夺走她清白与杀了她妹妹的敌人,她却惧怕权贵不愿将之当成仇人,反而,将仇恨转移到他人的身上,以此宣泄内心的不满与愤恨。
这样的人懦弱。
只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却在周沐的意料之外,差点伤了他心中那重要的所在。
周沐又是一阵懊恼。
这一天的懊悔比他这一辈子的还多。
周沐抿唇回到了屋里。
早晨,蒋言在床上不安的挣扎,挣扎间,腿倏时悬空,他惊醒了过来。
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蒋言缓了缓,抬头看周围的布置。
这里是……
静院?
他回到周府了?
蒋言坐在床上,有些失神。
他做了一场好长的梦。
梦里他是位小少爷,有爹有娘,他家里很大,有很多的仆人,大家都很疼他。
他从小被人娇惯着,生活无忧,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喜欢穿白衣,总是不拘言笑的,明明长得很好看却显得很阴沉,他在梦里时常拉着他玩,虽然那个小男孩总是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