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样想的?”
“嗯。是的。”
“谢谢你呀,沐然哥哥。”宋春帆仰起头,笑得很开心的模样,“我下次还找你吃饭,好不好?”
“好。”
宋春帆的背影渐渐远了,他那披风随着他的步子,微微甩动着。一下深红,一下淡青,渐渐地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阿牛看着,想着:
“若你过了门,不但有下次,还有下下次,很多次。”
他心里只觉得憋闷,捂着胸口顺了顺气,依然有种反胃的感觉。在巷子背光处,扶着墙低下头去,干呕了几下,一点冰凉的泪水浸润了眼眶,喉口热辣辣的,有些痛。
他上次这样,上上次这样,每次都伴随着他难以承受的痛苦。
曾经淡忘的事,又悄悄回到了心里,继续提醒着他:“你不该有快乐。”
他以为,在齐湄的身边安顿着,就是找到了一处宁静的港口,让他停泊下来,免于流离和不安。现在,他已经学会忍耐许多事,接受了这种苟且活着的现实,但命运又无情地给他加了码,让他必须承受更多。
他快要失去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了。
他还没有看到妻主的远离,只是想想,以后他必然会因为嫉妒而酸楚,又要为这酸楚而自责,他就讨厌这样的自己。若将来的生活,真的要这样过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又该向谁呼救。
身不由己的人,哪有退路?
纵然不习惯,又能如何?
也只得收起他的失魂落魄,不让齐家人扫了兴,不做个令妻主讨厌的仆从,就这么过下去吧。
这心,疼着疼着,可能就死了,再不会疼了。
尽管阿牛是这么想的,但表面上看起来,仍然和从前一样,垂着眼睛,顺从地做着家务。
他扫了扫院子,收拾了齐家二老的衣柜,把冬季的厚重衣衫都检查了一遍,拿出该缝补的、该修的,打发了整个下午。
晚饭前,他收了些晒好的干菜,把凉好秋梨膏拿出来冲了一壶水,温在风炉上。然后将中午吃完的阳芋塌子做了一份新的,没吃完的菜重新热过,又在鱼汤里加了些豆腐、白菜,又堆满了一个小炕桌。
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适应,什么都可以适应。
门外传来齐湄的脚步,也有她和邻居笑着打招呼的声音,他不自主地往门边挪了几步去迎她。可是门扇刚被打开一点点,他又怕了,躲到厨房去拿餐具,故意待到堂屋里笑语寒暄过,才冒充很自然地去摆碗筷。
一下子适应,是有些难,再给他几天,他能瞒得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湄湄:人在衙门坐,锅从天上来……各位姐妹放心,我一定给力。解决,下一章必须解决!
阿牛:(拼命找活干)我难过我委屈可是我不说。
春帆:第一次看美食频道,来了大大的直播间,立刻就关注了,大大好棒!疯狂双击666!
盼盼:我去,你还高兴呢?愁死个人……
实不相瞒,作者也想吃豆腐匣。写的时候就在想,等过年的时候我自己也做点吃吃?顺便炸点别的?
然鹅又一想,宽油劝退,不如写文。
算了算了,就这么懒,没辙~~
第53章 灶台边的阿牛11
“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一道大菜!”
齐湄虽然在工地上累了一天,但看到这桌晚饭,满意得不行。伸手先拿起饼子来咬了一口沾上鱼汤的部分,才踩着脚凳上炕去,捏起筷子来。
“着什么急,中午我们都吃过了,不和你抢。”齐母笑道。
“阿牛!你竟然趁我不在家,偷偷地讨好娘啊!”
齐湄本来是开玩笑,却看阿牛神色讷讷的,和从前不太一样。她心里奇怪,转头看了眼齐母。
齐母道:“今天来客人了,才做得这么多的。”
“谁啊?咱们老家亲戚,也有在京城的?”齐湄撕着饼子泡鱼汤,随口就问。
“你不知道?”
“我?”
“嗯,是呀。”齐母道,“说是你的朋友,找你来的,你又不在家,我们就留了吃饭。”
“我没有约人来家里玩啊。是谁?”
“是你上司一位宋大人家的公子,十五六岁,生得挺好看,白白净净的模样。”
“宋春帆?”
齐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果然你知道。”
“他怎么会摸到这里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一直跟着阿牛转来转去的,两人在厨房待了挺久,走的时候,也是阿牛送出去的。”
齐湄转过脸来问:“阿牛,你们又是怎么聊上的?”
她本来就是纯粹好奇,但见阿牛不太对劲。
他愣愣的,既不上炕,也不吃饭,只是坐在炕沿下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答话。
齐湄就再没心思细细品尝,只拿起筷子,匆匆几口,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鱼汤泡饼,跳下把阿牛手腕一拽。
阿牛当然不敢挣扎,乖乖地任她拉扯。
齐湄顿时心里烦躁,皱了皱眉,转头向炕上道:“爹,我有事跟阿牛说,劳烦你们收拾一下了。”
齐父应声问:“这就不吃了?”
“不吃了。刚想起来,有急事。”
阿牛虽发怔,却也听到她所说。明知道这就要说处置他的事了,要躲也躲不过,就顺着她用力的方向立起身来,跟在她身后,出屋门,上楼梯。
两人中间相隔好几个台阶,阿牛就总是抬着手,也把眼光投向了高处。只见她偶尔斜过身子来看他,眼神里有些像是生气的神色。
他觉得,是该说些什么。
“那个……”
“那个?”齐湄一下就火了,用力一拽他胳膊,压着嗓子斥道,“你今儿见了我一句话不说,开口就‘那个’?你叫谁呢?”
阿牛从没见她红过脸,心里一酸,抿着嘴低头,往前跟了跟,两人到楼上卧房里来。
天擦黑了,齐湄却不掌灯,直接往床沿上一坐,问:“宋春帆和你说什么了?”
阿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绞着手指不说话。
他倒是想把宋小公子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一遍,他也不愿意瞒着妻主。可是他说不出来:“喂,你跟齐湄说说,让她不要娶你了吧。”这样的话啊。
齐湄看他一脸为难,心里堵得慌。
“你不愿说,那就我说。
“他跟你讲,宋大人想要和我结亲,我却说娶了你,不能娶他了。所以你掂量了一下,为了我的前程,你愿意放弃我,是不是?”
阿牛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心里又乱,又空,又发疼。只想着: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人往高处走,就得甩开阻碍,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既然都知道,干什么还要问我啊?
“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你要什么,我都只能给你。你想让我做奴仆,做侧室,甚至将我转手让人,都是依着你的。这和我心之所想,又有什么关系?你盘问我,又有什么意义?
“是要看我流着泪,哀求你,挽留你的心吗?要看我如何决绝,激烈地一刀两断,伤害自己,或伤害别人吗?还是要看我失魂落魄,为得不到的事黯然,渐渐地迷失吗?
“别逼我了……好吗……”
齐湄看他在昏暗之中呆呆立了这么久,一动不动的,身子高大的轮廓显得那么孤单,渐渐融化越来越暗的夜色里。
她自己安静了一会,怒意消散了一大半,心也软了下去,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阿牛走过来些。”
他慢慢地走了两步,走到她面前来。
齐湄站起身,一把环住他的腰,紧紧把他抱住了。
“妻主……”
阿牛的心,在暗室里,在她耳边砰砰地鼓跳,声音那么大。
齐湄轻声道:“我听闻,宋春帆一向娇养,他忽然来家,总是为了我拒婚的事被他知道了,有些怨气。我只是……怕他年小不懂事,欺负了你。”
阿牛却是在想:
“她还不知情况,就先替小公子说话了。可见是看重他的,只是碍着我在,还要辛苦平衡。
“她说,小公子不懂事,那就是要我懂事些。
“还好……这好似,是要并存的打算。”
这么想着,他稍稍安定了些许,低声应道:“他不曾和我为难。妻主也不要多虑,宋小公子是个很可爱的小儿郎,只是如今年纪还小,经历少些,以后大了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