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恂的一声“父皇”,也让拓跋宏清醒了几分。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拓跋恂怔忪地看着拓跋宏:“……父皇?”他的尾音拖得很长,有怨恨有不甘有不可置信。但所有的情绪都消散在还在滴血的胸腔里。
拓跋宏还没从杀了拓跋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听东宫的门发出一声巨响,一柄剑凌空刺来。
拓跋宏几乎是本能地拔出插在拓跋恂胸腔中的剑,回身一档,却被来人一剑荡了开去。
拓跋宏抬起头,迎面就对上了一张银白色的鬼面具。拓跋宏眸色一沉:“是你?”
胡贵妃的惊叫声已经在大殿中响起:“护驾!护驾!”
萧练能闯进东宫完全是因为胡贵妃赶走了东宫的人,让萧练钻了空子。胡贵妃一叠声的呼喊,侍卫很快便朝东宫涌了过来。
萧练也不含糊,提剑再朝拓跋宏刺去。拓跋宏擅长战场上杀敌,但与高手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却是节节败退。
“哐”地一身,拓跋宏的身子撞在茶几之上,桌上的茶壶瓷杯摔在地上碎了满地。
萧练看准时机对着拓跋宏当胸一剑刺去,剑尖刺入拓跋宏胸腔一寸。萧练正欲把剑再往前伸一伸,忽然左侧传来破空声响。萧练下意识地回剑一挡,剑刃与一个暗卫的刀刃撞在一起。那暗卫劲力其大,一击之下竟然让萧练的剑刃缺了个口子。
在那暗卫身后,拓跋宏胸口血流如注,但萧练及时收了剑刺得并不深终是没有伤到要害。拓跋宏很快沉着下来:“将宫门关闭!”
拓跋宏几乎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萧练背后有公子羽的襄助。
萧练在殿上与拓跋澄比试的时候,刻意隐藏了实力。公子羽一路将萧练从南齐押送回北魏,不可能不知道萧练的真正实力。
十二个暗卫齐刷刷地将萧练围住。萧练回头看了拓跋宏一眼,这十二个暗卫各个身手不凡,想要从这十二个人中突围,拓跋宏早就没影了。
萧练看准十二个暗卫中的一个空隙,从中间直冲过去。
暗卫刀剑袭来,他竟是避也没避,直冲过去一侧身,用背部接下一剑,拿剑的手往前一送,捅穿面前的一个暗卫,硬是在这十二人的包围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萧练急追拓跋宏而去,拓跋宏已经在侍卫的包围下向承明殿跑去。
拓跋宏见萧练追来,大手一挥:“杀!”
原本跟着拓跋宏的侍卫,立刻有二十个人停下脚步,将萧练的去路挡住。
萧练心中暗骂,如此一来寡不敌众,莫说是拓跋宏的性命他拿不走,怕是自己的命也要送在这里。
第二百八十九章 突围
萧练突围不得,眼睁睁看拓跋宏越跑越远。忽然鬼面郎君从回廊的上空落下,黑巾蒙面,手里举着冒着浓烟的竹管,与小华佗用来放迷烟的竹筒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简易了不少。
鬼面郎君落到萧练身旁,拿出一条沾了水的面巾递给萧练:“快走这个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赶紧向拓跋宏的方向追了出去。
只见远处火光四起,里梵音殿比较近的几座宫殿都走了水。
萧练一抬头见梵宁塔上数道黑影从中落下。
拓跋宏慌张道:“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四王的护卫。”
为首的正是豺羽,他领着十名拓跋羽的银甲暗卫从梵宁塔上一跃而下。
拓跋宏怒道:“给我拿下!”
拓跋宏身旁的侍卫顿时分出了一半人马攻向豺羽。
萧练与鬼面郎君接踵而至。拓跋宏恼怒非常,从侍卫手里接过刀来,迎着萧练走了过来:“区区南蛮子,难道朕怕了不成!”
侍卫哪敢真的让拓跋宏以身犯险?在拓跋宏与萧练刀兵相接之前,就已将萧练团团围住。
拓跋宏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萧练挑起嘴角一笑,将自己脸上的鬼面具揭了下来:“萧练。”
“你就是司州的那个龙骧将军?”
“正是。”
拓跋宏爽朗一笑:“你何必为拓跋羽卖命?朕可封你为膘骑将军。”
“你以为我在为拓跋羽卖命?”
“难道不是?”
萧练哑然失笑:“皇上怕是忘了我是汉人。”
萧练骁勇之名早已传遍了北魏,拓跋宏也是起了惜才的心思:“萧练,南齐都没了,你为谁效忠?“
萧练冷声道:“我只效忠我自己。”说话间已是挑开了左右数名侍卫,袭到了拓跋宏身前。
“那要看你今日还有没有命在!”
方才萧练在东宫暗杀拓跋宏时,拓跋宏因为杀了拓跋恂心神不宁,现在宫城一乱,拓跋宏反而镇定了下来。再与萧练过招之时,比之前凌厉了许多,劲力之大竟然不输拓跋澄。
这方萧练与拓跋宏斗在一处,梵音殿附近豺羽已经突围而出,拿下了几座宫殿。
虎贲军一半把守住北魏皇宫的四道宫门,一半驰援梵音殿。
正当虎贲军涌向后宫的时候,箭羽从天而落。虎贲军一名将士惊愕地抬头,发现箭羽竟然是从连接南北两宫的连廊里落下。
连廊顶处竟然早就藏了人!
随即,只见连廊北端火光大盛。一条条火龙从北宫沿着连廊直奔南宫。
公子羽并没有直接冲南宫,而是悄无声息地拿下了北宫。看状况,只怕在晚宴的时候,公子羽就已经将北宫掌控了。
北宫的动静很快传到拓跋宏的面前。拓跋宏双目通红:“拓跋羽!”
拓跋宏心中明了,这次的事变只怕是公子羽联合了朝中的一众反对推行汉化的一众老臣,得到了冯太后一党的支持,否则公子羽不会那么容易拿下北宫。
拓跋宏当下也不再恋战,趁虎贲军分掉萧练注意力的时候抽身而退。
拓跋宏知道,公子羽是捏准了他的软肋,知他必然会礼贤天师。也是拓跋宏大意了,竟然让萧练就这么轻松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了事。
拓跋宏知道建康已被拓跋勰掌控,心中就对公子羽放松了警惕,更是没有把萧练放在眼里。无论是天师还是萧练,拓跋宏都不觉得他能成事。
拓跋宏没想到的是,朝中的守旧派与他的积怨已经如此之深。
拓跋宏带着虎贲军冲向前殿,只见大批的侍卫守在连廊,隐有被公子羽的银甲卫突围之势。
拓跋宏怒道:“拓跋羽!你若是现在住手朕可饶了你王府上下!”
公子羽无字扇劈手挥出,斩落面前几个虎贲军从连廊的台阶上信步而下:“皇上,有没有人告诉你鸟未尽,不可弓藏?你令拓跋勰杀我将士,毁我毕生心血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拓跋宏看着公子羽冷笑道:“四弟,你以为我不知你在南齐多年打的是什么主意?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皇帝?还有我这个大哥?”
公子羽冷道:“我一直敬你,是你非要挑拨拓跋勰来与我斗!若不是念在手足之情,本王哪里还能容拓跋勰那个草包那么多年?”
拓跋宏面色阴鸷地看着公子羽:“看来你我兄弟二人是避不开这一战了。”
公子羽冷笑道:“你我之间还有兄弟情谊可言吗?”
说罢银甲卫举着火把从连廊中涌出来,如一条火龙冲破了虎贲军的防线。火舌舔舐刀刃从连廊直冲入宫中。
虎贲军迎面而上。虎贲军着暗红衣衫,红与银在黑夜中对撞,像是鲜红的血,鲜红的恨,冲撞在利刃之上。
公子羽仍旧站在连廊之上:“拓跋宏,你毒杀冯太后的时候,你想过今日吗?”
拓跋宏诧异地抬头看着公子羽:“你说什么?!”
公子羽冷笑道:“怎么不敢认吗?难道要本王把太后叫来与你对峙?”
拓跋宏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是笃定冯太后活不过来了是吗?”
拓跋宏的惊慌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他便镇定下来。冯太后绝无可能再活过来,就算现在最后一气未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绝无可能再站起来。拓跋宏厉声道:“拓跋羽,你以为你这样激我有用吗?就你这些兵,还不是我虎贲军的对手!”
公子羽垂下眼帘一笑,拿起无字扇随手往拓跋宏身后一指:“你错了,本王激你可不是为了我。”
拓跋宏惊愕之中回头,见身后萧练身着黑衣,琥珀色的瞳孔被火光映成了红色。他随意挽起的墨发从发髻中披散下来,宛如立于万鬼之上的阎罗。